25 电鳗
电鳗是自然界中少数的拥有“特异功能”的生物,这种奇特的辐鳍鱼纲生物可以放出300伏~800伏左右的高压电。正是因为拥有这样一项神奇的能力,所以尽管电鳗本身的实力一般,却可以纵横水域无敌手,任何一种生物见了它们都要乖乖绕开。
那问题来了,电鳗能电死人吗?答案是可以的,只不过水族市场常见的电鳗只有二三十厘米,最大也不过60厘米,它们最多能放出二三百伏的高压电,如果全力发电是会使人致命的,但一般电鳗可以控制电量多少,它们通常不会一次性大量发电,而是会少量放电警告入侵者。
初中生物课上余星雨正专心致志听老师讲,他当时心中产生一个大胆的假设,有没有人会利用电鳗的放电功能蓄意制造一场意外的杀人事件呢?当初这一个小小的种子埋进了心里,他整个少年时期都过的很抑郁。大清早的,余星雨一边收拾着桌上的饭菜,一边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不觉叹了口气。
陈冬儿走进了日料店,她今天穿着卫衣和牛仔裤,倒不像平时那么刻意打扮,看上去有些素净,余星雨对陈冬儿这么早来一点也不意外,他从父亲那里听说了,她要来店里工作,当服务生。
这件事是陈冬儿主动提起的,自从她上次和余承龙一起参加了一场社交活动,那之后她反思了下自己的工作状况,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下去不行,工作的事情要给自己定一点目标,暂时她创业还不能养活自己,她可以先在日料店打工。
这样对日料文化会更有深刻的体会,想要分享美食给大家,不只是要告诉大家这道菜怎么做,在哪里可以吃到,是什么口感,更重要的是你选择吃这样的菜背后所呈现的某种生活理念,大多爱日料的是日常生活也是喜欢简单,不爱太多繁琐的人和事情。
所以陈冬儿跟余承龙提起了这件事,刚好余承龙店里员工离职了,余承龙就说你要是不怕脏不怕累就来试试,当服务员可不是轻松的活。陈冬儿明白,可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她想要多和阿华师傅那样的匠人接触,在这个浮躁的年代,真正的培养出自己的信念感。
她答应余承龙至少做三个月,每个月领4000块薪水,店里的员工正常是5000起,陈冬儿可以少干点活,店里不忙的时候一个人去包厢里写点东西,但同样的工资也要少点,不然员工不服气啊。
所以,今天是陈冬儿第一天上班,刚来店里就看见了余星雨,因为之前和他之间并不是愉快的谈话,让两人见面有些尴尬。
余星雨一心想让她离开他父亲,可他看到陈冬儿这副样子,跟余承龙关系反而更近了一点,他心里感到极其失望,但这种失望离厌恶还差了一点,他从心里并不讨厌陈冬儿,毕竟曾作为“命运共同体”在异时空中共同旅行了一段时光,他对她的熟悉感超过任何人。
他此时对她更多的不满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看到她陷入一段错误的恋爱关系中,就像看到自己的妹妹被渣男骗了,怎么劝硬是不听。
陈冬儿第一天上班干劲十足,毕竟在家休息了好几个月了,她看起来状态非常好,对她来说今天可是一个新的起点,她开始真正着手做这件事了。
陈冬儿上大学时因为在本地读书,假期就会回家,并没有干过服务员什么的,这算是她第一次当服务员,她才知道店里10点营业,员工早上9点就要来打扫屋子,准备食材,后厨的工作人员起的更早,每天3点就起来进货,凌晨5点左右,厨房是灯火通明,大家忙着处理海鲜和一些冷冻食材。他们都是夜里干活,到了早上7点多再回去补觉。
陈冬儿她们只需要9点过来收拾厨房,打扫餐厅的卫生即可。上午一般刚营业都没什么人,日料店总是越晚越热闹,附近有很多日本企业,每到晚上下班了以后,很多日本白领三两个来到店里,络绎不绝,直到深夜还会有人来店里。
现在已经晚上8点多了,陈冬儿忙了一整天,感到疲惫不堪,坐下来休息了片刻,确实这一天收获了不少的经验,见到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仔细的观察到服务员上菜的过程,以及和客人如何沟通,她积累了蛮多的写作素材,就是心有点累,一直被人使唤来使唤去。
相比较而言,之前坐在办公室的工作要舒服多了,就算被领导骂,也不是天天被骂,可从事服务业就注定要天天被人使唤,而且得时时刻刻关注别人的感受,让客人老板开心,自己的那点小情绪只能自己消化,这让陈冬儿感受到这份工作比她想象的难多了,比起肉体上的劳累,更多是精神上的疲惫。
今天店里生意好,她都找不到休息的空档,可以写点灵感啥的,小美一直不断的给她安排活,让她有些不爽,可才来第一天,跟大家关系都没熟络起来,她不好直接摆脸色给旁人看,本来这些员工就因为她是老板的女朋友,对她有些距离感,她默默的叹了口气,咬咬牙再坚持两天看看。
店里来了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客人,他看起来脸色阴郁,陈冬儿走上前去招呼他,问他要吃点什么,他点了5瓶清酒,还要了些三文鱼,陈冬儿小心翼翼的问他,“先生,你要不要点些寿司啊,光喝酒伤身体哦。”那位阴郁的先生抬起头来,眯着眼冲她一笑,“阿里嘎多。”眼神有些猥琐,陈冬儿咽了口口水,把菜单抱进怀里,就赶紧溜了。
不一会儿,店长小美跑来对陈冬儿说,你快去那桌看看,那桌客人好像喝多了。陈冬儿还没来的及问她具体情况,小美就走开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长满络腮胡子的日本人面前,用憋脚的日语问道:“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日本人抬起头来,眼睛迷离,脸上红红的,看着有些醉了,他用日语说道:“可爱的小姐。”陈冬儿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他又用中文说道:“你愿意陪我喝一杯吗?”陈冬儿连忙摆摆手,“先生,我还有工作要忙,服务人员不能陪酒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去工作啦。”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谁知客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不要走。”引起周围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里,陈冬儿脸刷的红了,她感觉非常不妙,这个事情她从没处理过,居然来工作第一天就这么倒霉,果然被小美坑了。
她回过头对客人鞠躬道歉:“抱歉,先生您喝多了,我去给您倒杯水吧。”她正准备撤离现场,结果客人大怒把酒瓶扔了一地,陈冬儿和店里其它女员工吓了一跳,她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余星雨走了过来,他用流利的日语跟客人说了一通啥,并且让服务人员端了一盘水果来,客人的气消了,不再为难她了。
余星雨让另一个男生过来把酒瓶处理了一下,他让陈冬儿到后院里,他有话对她说。
“你还好吧?刚才那种情况,是不是有点害怕?”余星雨态度看上去很友好。
“嗯,没想到第一天就遇上了这种事情,有点倒霉。”
陈冬儿抓了抓头发,脸上有些尴尬:“谢谢你过来替我解围。”
“不客气,那个客人从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他了,他之前来过好几次,每次都一个人买醉,故意闹出点动静。”
“听起来好可怕,他常来啊,我以前从没见过呢。”
“他和你来店里的时间不同,他每次都是周五的晚上来,你没见过他也很正常。”
“那这个客人常常来这里喽,他是不是有精神问题啊,为什么点那么多酒,喝多了还撒泼。”陈冬儿好奇的问。
“谁知道呢,要不是看他是老熟客,我早就把他撵出去了。”
“所以你后来到底和他说了什么,才让他气消了呀?”
“就跟他说,‘不好意思,客人请注意场合,我们的服务人员并没有犯错,您这样会害她丢掉工作的,您如果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跟我说。’然后,就给他免费送了一盘寿司啊。”
余星雨说,“这都是小意思,来店里的大部分日本人都是讲理的,估计他刚才也是喝多了才会动手动脚的,你只要跟他认真的讲,他听的进去的,并且,他还会在结帐的时候,把摔碎的瓶子钱赔了。”余星雨胸有成竹。
“这样吗?涨姿势了,你果然还是跟客人打交道的经验更多一点呀,这次我佩服佩服,还是谢谢你替我解围。”
“不生我气啦?”余星雨嘴角一丝嘲弄。
“有什么好气的,咱俩本来就不熟,不过今后应该会熟起来。”陈冬儿微微一笑,嘴角上扬。
“你该不会从没遇见过这种事吧,看你一副愣头青的样子。”
“对啊,我从来没在店里给人打过工,我妈不许,我妈说那是廉价劳动力,上大学的时候空余时间,我大多数都是在图书馆里,要么就是出去参加一些社团活动。”
“一看你就知道从小做到大题目,缺乏社会阅历。”余星雨想起了在陈冬儿的童年见到的她,班里成绩优异,拼命做题,高高在上的模样,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是吗?你怎么看出来?”陈冬儿问道。
“就是你有意无意流露出的那种感觉啊,让人感觉你从小被家里管的很严,一路上都是被安排过来的。”
“天哪,这你都能看的出来,你还挺厉害嘛。现在的你和我在童年见到的你很不一样。”
“那是当然,我这些年的变化可大了,简直360度的巨变,一般人都很难想象我曾经是一个自卑、内向,什么也做不好的怂包。”余星雨说这话时,眼神看向了远处的天空,脸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噗,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陈冬儿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对他如此坦诚的态度,又打心眼里服气。
“对了,你为什么要来店里工作,不是听说你在自己做什么帐号吗?为什么要来做这种体力活,一个月才挣那么点钱?”余星雨关切的问陈冬儿。
“体力活,我觉得差不多啊,写作也是体力活呢,主要是一个人在家里写不出来,需要去融入到一种生活,才会有不断的启发。”
“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样子,不过你为什么非要来我们店里,你跟我爸......”他想想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我喜欢这家店,我喜欢阿华师傅,他给这家日料店里注入的文化气息,是我非常向往的,我想要来这里工作,离阿华师傅近一点,耐心的去品他所带来的这份精神养料。我也去过别家日料店啊,但没有哪一家会让我有这样的感觉,来这里吃日料有种幸福的滋味。”陈冬儿很认真的说出这番话。
“幸福...”余星雨喃喃自语,这是他没想到的,对他来说,这日料店只有一段悲伤的往事,然后在其它人眼里,却能看到这家店的好,他从没想过这家店还有些文化氛围,要不是今天陈冬儿提了一嘴里,他真的从来没有看到这一点。
在他眼里,阿华师傅首先是个搞研究的怪物,其次才是个厨子,他从没想过阿华师傅在陈冬儿心里有着这么高的评价。
两人一番对话,让之前的一些不愉快烟消云散,知道陈冬儿要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后,余星雨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另一方面,他又在跃跃欲试,想着法子让陈冬儿认清余承龙的真面目,尽管理性层面,他没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但感性层面,他又不由的关心起陈冬儿,不想让她受到牵连。
又一个周末,余星雨第一次主动约陈冬儿出来玩,地点是花木市水族馆。他站在一条巨大的电鳗前面,发呆了好几分钟,陈冬儿到底张望着,她没想到余星雨今天竟然会主动请她玩,还是来水族馆。可他已经盯着那条鳗鱼看了10分钟了,陈冬儿走上前去问他:“你很喜欢电鳗吗?”
余星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几秒钟后,他才缓缓的对陈冬儿说道:“你相信电鳗会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