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时空旅行者vs时空守望者
此时花木市夜里12点的钟声已经敲响,“大龙”日料店正常营业到两点,今天是周六所以十二点左右还有人三三两两的过来,陈冬儿正在包厢的榻榻米上睡的像头死猪,梦里还不安分的扭了扭身体,店员默默的给她披上了外套。
她不知道等她醒来回到合租的公寓,将会被告知她男朋友爱上她闺蜜的事实,这对陈冬儿无疑是当头棒喝。即便他们的私情到现在没有公布于众,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灵,陈冬儿仿佛已经提前感应到什么,最近莫名的心情就不好,在梦里也翻来覆去,皱着眉头。
一旁新来的店员悄悄问了余星雨一句,“要叫醒她吗?”余星雨正闲了坐在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打游戏,他头也没抬的回复道:“不用,还没打烊呢。”
就在刚才,他被店员通知,有个客人吃饭吃着吃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店员告诉他,这个女孩才喝了两杯梅酒就晕了过去,整整过去两个小时,店员几次路过试图叫醒她,可她似乎睡的很沉,他们担心是不是心脏病突发什么的,余星雨立马将她从吧台抱到一间空包厢,让陈冬儿平躺下来,听她呼吸声均匀,没有生病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店员离开了之后,余星雨看着熟睡的陈冬儿心想,该不会是误食了“忆川”吧。要是真如他所猜测的,那可就糟了。
王胜和向如是一起回到公寓的,他们打算三个人当面把事情讲清楚,可不巧的是从8点等到12点陈冬儿一直没回来,王胜给她打了N个电话,都没人接。两人有些担心陈冬儿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外面的一轮圆月悄悄升起,午夜的风灌进了番阳路的小巷子里,吹进每一家一户,也吹在了陈冬儿微鼾的脸庞。她突然酒醒了,人清醒了过来,立马从榻榻米上跳起来。一看手机已经快1点了,天哪,她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她飞速的冲出了店。
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像姑娘的大脸盘子。陈冬儿飞奔的裤脚里灌满了风,凉飕飕的,她一路小跑回家,路上还一边想着刚才的奇怪的梦,这个梦简直不像是梦,直到她醒过来,梦里的一些细节还记忆犹新,非常逼真。
1999年的横河镇,夏日里的大晴天,天格外的蓝,绿树成荫。出了家门是一幢幢连体的二层小楼房,看着建筑倒像是一个三四线小城镇的房子,而且还是九十年代的房子,不远年500米有一家面馆,门口还挂着一个老式的牌匾,上面赫然显现着“余氏海鲜面馆”几个字。
里面的老板正是余承龙,周日的生意不错,他们夫妻在店里忙活,店铺不大,没请人帮忙,全是夫妻俩自己在张罗。余承龙虽然脸上满是汗渍,但脸上乐呵呵的挂着笑。这大概就是二十年前的奋斗中年的模样吧,陈冬儿想起自己的童年,父母都是体面的读书人,他们是不屑于干这样的脏活累活的,所以也没有赶上90年代创业的大好机会。
这家“余氏海鲜面馆”,将来会发展成为今后的“大龙”日料店吧。陈冬儿亲眼见到正在店里忙碌的年轻时的余承龙,不由的感慨了下。
这个小镇的附近就是海,倒不是因为陈冬儿亲眼见到了,而是耳边总有海浪拍打的声音。陈冬儿对如此真实的梦境困惑尚未解开,眼前陌生的场景又让她增加了几分好奇。她继续探索着,顶着烈日的暴晒,在街上走走看看。
可惜10岁的余星雨才130公分,小短腿还没走多远就累了。这时一群孩子正在地上玩陀螺,陈冬儿走上前去,想去看个热闹,谁知道她刚一走来,几个小孩就躲的远远的,其中一个还捂中鼻子说:“余星雨你来干什么,你身上臭死了,一股臭咸鱼的味道……”说完其它同伴也捂着鼻子指着他就骂,一边收起陀螺就走了。
陈冬儿抬起胳膊闻了闻,果然是有点鱼腥味的,家里毕竟做海鲜的,90年代还没有那么好的电冰箱,家里的海鲜量又很大,夏天只能放在冷水盆里保鲜,有时候厨房里放不下,还得放在客厅里。夏天本来就热,整个家里都有一股鱼腥味,洗澡都洗不掉。
陈冬儿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有点辛酸,余星雨也太惨了吧,在家里挨父亲打骂,出门还要被小伙伴嫌弃,想玩个泥巴都没人陪。相比较之下,自己的童年好多啦。
她失落的走进自家的面馆,余承龙跟他老婆正在吵架。她站在距离“余氏海鲜面馆”五米外的角落里,注视着屋里的父母吵架。这时候已经是下午3、4点,店里没有人,两口子忙完了中午那场,开始在扫地,擦桌子,吵架。余承龙指着地上大声的责问,他老婆在擦桌子,立马抬起头来,把抹布往他面前一扔,嘴里骂骂嚷嚷。距离远听不清为什么争吵,但看嘴型和脸上的表情,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店里的海鲜缺货了,厨房卫生没人打扫,就俩人,不是你就是她呗。看上去这余承龙虽然勤勤恳恳的搞事业,但对家庭并不是很负责任,老婆不疼,儿子不爱。
陈冬儿叹了口气,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时候自己家里父母也经常吵架,每当父母一吵架,就让她回房间做练习题,她根本无心作业,因为屋外的争吵,总让她内心感到不安,每次在父母吵完后,她想要走过去安慰他们,总是会被粗暴的推开,说小孩子懂什么,回房间写作业去。
陈冬儿想如果真有另一个时空存在的话,她的童年和余星雨还真是有点像,不知不觉的她现在对这个10岁男孩的身体已经没有那么抗拒了,看着他的生活,就像在看自己的童年。她也对余星雨产生了好奇,想知道他是如何面对这一切的不幸。
在现实生活中,她只和余星雨见过两次,都是在“大龙”日料店。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差不多大,但因为皮肤更黑看起来更老一些,据说去桐州市读了四年大学才回来,帮家里忙,想必以后也是要继承这家日料店。她之前见到他时,还略生羡慕,要是她父母在花木市有这样的日料店,她现在哪还需要这么焦虑,可此时见到他的童年,比自己有过之无不及的孤独,她又有些同情起他来了。
她对着10岁的小男孩说道,虽然你是一个人,但那又什么关系,自己陪自己玩喽。她开始坐在地上一个人玩起了弹珠,弹珠是刚才那几个小孩落下的。傍晚街头人们的吆喝声,让她想起童年校园操场上的篮球回击的声音,内心也平静了下来。
“星雨,帮我买包烟去!”
不远处传来了父亲的声音,陈冬儿一时还没习惯别人叫她星雨,等她意识到有人一直在叫她时,余承龙的“板粟子”已经敲上了她的脑门。
只见弹珠被人踩在脚下,她这才抬头一看,迎面一只大手狠狠的敲在了她的脑门上。卧槽!又遭受暴力袭击,陈冬儿一脸忿忿不平,用怨恨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
还没等她开口,男的就对她说:“让你帮我买包烟去,发什么呆呢?”说完丢下了皱巴巴的十块钱,“多了自己存起来。”
陈冬儿捂着额头走开了,哼,逗谁呢?10块钱能买个啥?她刚想说出口,立马咽回了肚子里,想想现在如果是十五年前,10块钱还真能买烟,而且不止一包,那时候一包烟才两块钱。
她一路小跑着往小卖部的方向去,离这个暴力狂越远越好,真难以想象这个动不动就动手的男人,就是店里那个永远微笑看起来斯文和善的老板。
小卖部在家门口往右的方向,海鲜面馆在家的左边,刚好是两个方向,陈冬儿气喘吁吁的跑到小卖部,老板似乎认识余星雨,她一句话还没来的及说,老板就开口问他:“星雨啊,你爸让你来买烟的吧,慢点慢点,不着急,跑这么着急干嘛呢?”老板看起来很和善,一边从玻璃柜里拿出烟,一边找零钱,还给他递了根棒棒糖,“来,叔叔请你吃”。陈冬儿接过棒棒糖,甜甜的回了句:“谢谢叔叔!”,然后就乖乖的站在一边等老板找钱。
这时,旁边一位摇扇子的奶奶,用一种怪异的口吻,似有若无的问道:“你在这里呆的如何?”她的声音就仿佛是来自另一时空,跟眼前这个小卖部,跟1999年毫无关联。
陈冬儿感到有些奇怪,她四处望望,咦,也没有其它人在啊,难道老奶姐是在跟我说话?
老奶奶又接着说:“是的,我是在跟你说话。”
陈冬儿吓了一哆嗦,这奶奶会读心术吗,她咋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看了看老奶奶,又很不安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老奶奶继续望着她,“小姑娘,你别担心,现在我说的话只有你能听到。”
什么,小姑娘,难道她看到的不应该是余星雨吗?陈冬儿很吃惊,她怯生生的问老奶奶:“请问奶奶,您是如何看出我是女孩子啊?”
老人家慈祥的对陈冬儿说:“我当然知道啦,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说完,冲她一笑。这个笑容看似和蔼可亲,却吓的陈冬儿打了个激灵,她自言自语道:“我不过是在做梦而已,何必当真。”
“小姑娘,你可不是在做梦哦,这里是现实世界。”老奶奶又一次看穿了她的想法。
陈冬儿产生了好奇心:“那奶奶,你说这里是现实世界,可我明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还变成了一个小男孩,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因为你是受到邀请的时空旅行者,而我是时空的守望者。当时当下,我们因缘巧合,出现在同一时空里,所以我能看见你。旅行者需要借助外力,才能来到这里,而守望者是被上天选中的,我们一直都在这里,看岁月穿梭,人来人去。”老奶奶微微一笑,话里透着不容质疑的真诚。
“借助外力......”陈冬儿喃喃自语,她在琢磨着自己到底是怎么到的这里。
老奶奶一字一句的对陈冬儿说:“你既然来到这里,就以‘旅行者’的身份,替那个孩子好好的生活下去。你们家即将发生一件大事,这件事会影响到那个孩子一辈子。”
陈冬儿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她最讨厌别人故弄玄虚,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生活在这个时空,她只想赶快回家。陈冬儿对着老奶奶摆出“呵呵”一笑的表情,说道:“奶奶天气热,您莫不是中暑了吧。”
老奶奶摇摇头:“小姑娘,我没有吓唬你,我知道你现在还无法相信我说的事情,但很快你就会明白了。旁人是无法理解那个孩子童年经历的伤痛,你只有亲眼见过了,才会相信!”
“那个孩子?”陈冬儿疑惑的望向她。
“你现在不正住在他家里吗?他的父亲母亲你也见到了。”
“您是说余…..”
“对,你现在不正是寄居在他的身体里嘛,通过他的双眼看着他童年经历的一切,时候到了,你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记得去找一个‘寻梦’的地方。”
陈冬儿听她说完傻掉了,她觉得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到底现在身处在现实还是梦境,又怎么会变成一个男生,还有这个跟仙人似的老奶奶一通点拨,她彻底懵圈了。
“星雨,来,零钱找好啦。”小卖部老板的声音叫醒了她,她连忙接过钱,向老板点头道谢,转身准备回去,这时才发现,旁边的椅子上空无一人,刚才的老奶奶不见了。她一惊,连忙问老板:“叔叔,刚才这里有一个奶奶,她人呢?”
“刚才这里没有人啊?”
“可是,我明明看到了唉,她就刚才就坐在那里摇扇子。”
“我这里啊,确实会有一个奶奶经常过来玩,但是她在你来之前半小时,就已经走了。”老板一脸疑惑,“你小子大白天总不是见到鬼了吧,吓唬你叔呢,叔叔还要做生意呢。”他并没有把余星雨的话当回事,只当是小孩子调皮开玩笑。
“可是.......”陈冬儿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算了,跟他说也没用。她拿着烟准备离开小卖部。
一路上自言自语,什么鬼,这梦做的真是天马行空,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在梦里都遇上了,是我最近网剧看多了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嗯,一定是这样。还“寻梦”,名字听着倒是文艺,在这90年代的小破镇上,还有这么浪漫的词出现,也是稀罕事儿了。
她一边思绪乱飞,一边箭步如飞。结果跑错了方向,这就尴尬了,路痴的名号不是白拿的,从小她就是东南西北分不清,这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就更加迷糊了,后悔刚才没画个地图带在身上,这会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方圆百里的房子长的都一个样,二层小楼房,街边的门面房家家门口都支着个塑料棚,卖放着一堆商品。
陈冬儿在这些塑料棚里绕了半天,眼睛都绕晕了,又累又饿,更重要的是她担心一会儿再不回去就要挨余承龙的骂,估计有可能是一顿打。
商店的老板看到她一个人在原地绕圈圈,瞧这孩子,像是跟父母走散了一样。热心的邻居问小男孩家住哪里,她自己也说不清,情急之下想起了“余氏海鲜面馆”这几个字,邻居手一挥说,“不远,就在那个方向,往前走,到了路口右转就行了。”陈冬儿感激的说了声谢谢,拔腿就跑。
走到十字路口处,她停下来喘口气,不料看到一家铁栅栏紧锁的门面房,门上红色的漆皮脱落了,墙面斑驳,水泥地的缝隙里长满1米高的杂草,感觉像是荒废已久,无人打理,门牌匾上用毛笔字写着“寻梦”两个字,还是从右往左写的。
寻.....寻梦?
陈冬儿一路狂奔,头脑里不断出现联想,还真有“寻梦”这地方,见鬼了,一定是我在做梦,梦中梦!她一边摇头叹气,脚下仍旧飞奔,她知道再晚点回去,有可能被余承龙打死!她一定不要让这个悲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