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静的蜷缩在角落,看着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我知道此时的我是多么的狼狈,多么的不堪入目。
现在已入寒冬,我身上穿的却还是去年盛夏绿央亲手为我缝制的黄色薄裙。
头上的珠钗步摇早已全无踪迹,腕上的帝月镯也已被人强行掳走……
身上的冻疮已经被我挠的不成样子。
脸上的刀疤吓退了无数想施舍我的善人。
我时常会想,假如当初我没有遇到他,可能我现在还是无忧自在令世人羡煞的贺府小姐。
……呵,可惜,世上最没用的两字就是“假如”,我如今已经成了人们口中那个亲手亡了贺府的人。
真是可笑,真是可悲。
我正想的出神,忽然一只手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抬头望去,原来是一位女子,看着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我下意识的用枯黄干瘦的双手捂住了我的脸,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如此丑陋的模样。
本以为那女子放下些许银钱或者留下些许口粮就会直接离开。
可没想到,她会开口与我说话:“姑娘?”
我微微一愣,这一年来我听到的都是众人对我的鄙夷之言......
好久没有听过有人平和的跟我说话了,我的双手微微颤抖,慢慢的露出来了我的脸。
用干哑的嗓音对那女子说:“你跟我说话了?你不厌恶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女子笑了笑,阳光轻镀在她身上,很是温柔。
她说:“我自然知道姑娘是谁,我与我家主子从北方的独丘国过来,途径南国,在南国可是听到了不少关于姑娘的故事,我家主子对姑娘你很是好奇,便差我来寻你,不知姑娘可否挪步一谈?”
我眼眸暗了颜色,原来......也是看我笑话的。
“不了。”我淡淡的说。
那女子像是料到我会如此回答,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递到了我的面前。
那盒子里的......是帝月镯,是爹爹娘亲在我五岁生辰时亲手为我打造的价值连城的帝月镯。
我以为我此生不会再流泪,可当我看到帝月镯时,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来......
我问那女子:“这镯子,你是如何寻得的?”
那女子将盒子收起来,对我说:“早就听闻姑娘性子傲烈,也知道这镯子对姑娘的意义,我家主子没有恶意,只是想听听关于姑娘真正的故事,这只镯子就作为酬劳可好?”
我终究是心动了,那只帝月镯,是贺府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
“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
我不解的问:“可为何要听我讲,这一路上你们听到的还不够多吗?”
那女子笑了笑:“故事总要听亲历者讲述,旁人讲的,都不作数。不瞒你说,我家主子是极爱听故事的人,此番出游正式为了寻得几个好故事。
若是姑娘愿意,那就跟我一起去沐浴换衣,我家主子是受不得刺鼻气味的。”
听罢女子的话,我的心像是被千斤的铁石压着,又像是被人丢到了大海最深处的漩涡里.......
我知道自己是被唾弃的,我以为这女子不嫌我,我......
算了,我又有什么资格不满呢?
我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对那女子说:“好,我跟你走,望你家主子说话算话,这帝月镯,务必......归还于我。”
那女子像是不经意的拂了下鼻尖:“那是自然,我家主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我看得出那女子在极力的忍耐着我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我想那肯定是一种极大的刺鼻味道。
我自嘲的笑了笑,朝那女子说:“还请带路。”
大约一两个时辰后,我才从浴盆里出来。
那女子并不慌着叫我去见她家主子,反而是为我准备好了饭菜。
她说:“莫要着急,姑娘的故事,想来是极长的,填饱肚子了才有力气去好好讲述。”
饭后,那女子将一些香膏递于我,嘱咐我多涂一些,她说,她们家主子素来喜依兰香气,闻不得一丝异味。
片刻后我换上了那女子为我准备的素白冬衣。
霎时间,我有些恍惚,我从未想过我此生还能穿上干净衣服。
那女子将我的头发梳成了飞仙髻,之后为我披上了丝锦狐裘。
最后,那女子拿出了一块面纱,对我说:“请姑娘将这块儿面纱带上,随我一起去见我家主子。”
听闻此话,我心下酸涩,却也没说什么,毕竟我脸上那几道狰狞的刀疤确是不堪入目。
“好。”我讪讪的接过那块儿面纱。
之后那女子将我带到了城郊的一处院子里,指着一扇房门对我说:“姑娘请独自进去吧。”
我轻轻推开那扇门,一股浓烈的依兰香气朝我袭来。
我四处瞧了瞧,并未发现有人存在。
忽的一阵清冽好听的男声从一处屏风后响起:“贺小姐,坐吧。”
“你当真会将帝月镯还于我?”
那男子轻笑:“帝月镯之于贺小姐想来是极其珍重的,可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价值连城的死物罢了,用一死物换一活灵活现的故事,在下觉得不亏。”
我松了口气:“好,你想听什么?”
“小姐讲什么,我就听什么。”
我微微一愣,千言万语堵在我的心口,却不知该从何讲起。
我沉默了会儿,说:“那就从元昭六年讲起吧......”
“元昭六年,正值盛世,那年我十九岁......”
.
.
.
(作者:以下回忆部分皆以上帝视角讲述~)
.
.
.
柳枝盈盈,湖波漾漾,贺府之大,怕是只有皇宫能与之一比。
琉璃作门廊,南珠作拱桥,红翡绿翠作盆景,金银镶嵌作檐牙.......
贺府之奢侈,怕是皇亲贵胄加起来也比不上,于是世人皆将南国贺府称之为小皇宫。
提起来贺府,世人还会想到一处地方——贺府慕芳园。
贺老爷为了建好慕芳园讨得贺夫人的欢心,可谓是付出了巨大财力和人力。
慕芳园虽不同于贺府庭院那样金碧辉煌,但一样令人叹为观止。
七处石峰,五座青山,六处湖泊,八处凉亭,桃林十里,三处拱桥,两道高廊桥。
世人皆知南国贺府有一位风流倜傥的少爷,于是各家姑娘挤破脑袋的想嫁给贺府少爷,当上贺府的“小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