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宿惺在医院值班。

　　正月初三，不知怎么的，过得异常热闹，院长亲自指挥，所有急诊医生都在抢救一场连环车祸的病人。

　　这边正忙得热火朝天，救护车又送来一个自杀的精神病患者。

　　急诊医生实在忙不过来，外科医生全都在手术上，只能临时叫来值班的米楠出诊。

　　病人家属很紧张，交代了两次病情。

　　米楠检查了割腕的伤口，还蛮严重的，转去精神病专科医院的话可能会有一定危险。

　　她果断和家属沟通了情况，和救护车医生交接，收了病人。

　　家属感激涕零，一直跟着米楠推着平车走。

　　米楠又耐心的说了一遍：“家属，一会儿我先给他处理伤口，但我不是专业外科医生，我手头活儿不行，可能伤口会留疤。”

　　“谢谢，谢谢，谢谢您。”

　　“我爸儿五十九了，能活着就行，截肢都行，只要人能活着就行。”说话的女人带点口音。

　　另一个男家属也说：“医生，我爸儿没事不？您看他怎么还不醒呢？”

　　“弟儿，你别吵，大夫说了，缝上就行。”

　　米楠笑，“放心吧，一会儿护士会给他打点麻药，他现在的状态估计是惊吓过度导致的昏迷，我看体征状态，不是失血过度导致的昏厥。”

　　“行，您说什么都行。”

　　护士打完麻药，米楠开始处理伤口，考虑到病人的特殊性，米楠没有请家属出去。

　　姐弟俩人看起来十分紧张，一直抖来抖去的。

　　平常脸很阴的米楠破天荒和病人聊起了天，“老人现在吃什么药？”

　　女人不抖了，站定开始回答问题，“爸儿只吃二甲双胍（注：随便写的，看说明书写的，不知道治不治精神病）”

　　米楠：“只吃这个吗，刚听你们说，他的病还挺严重的。”

　　女儿：“是，我们听说吃多了药会更疯，不敢给他多吃。”

　　米楠：“不会，医生不会乱开药的，他这病得了多久了。”

　　女儿：“三十多年了，我弟儿都没见过爸儿正常的样子。”

　　米楠下针的手不稳，缝歪了一针。

　　她仰头看了眼那男人，看上去也是个成家立立业的汉子，“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爸儿打的。”男人笑嘻嘻的，特别自豪。

　　米楠出神，又缝歪了一针。

　　她低头有点不好意思，认真干活，但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男人得意的表情。

　　米楠忍不住问：“你爸打你，你还笑？”

　　“只有亲爸儿才会这么打嘞，大夫，您别看他是个神经，不疯的时候懂人事，知道喊我大儿。”

　　米楠手里又乱了两针。

　　她和米沪沪之间的感情真的连一个精神病和儿女之间的感情都比不上。

　　需要怪谁吗？

　　米楠狠狠咬牙。

　　精神病都知道疼自己的儿子，但她父亲呢，确实把他推向深渊的人。

　　米楠眼圈一涩，差点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试过无数种办法去治愈，可是依然没有效果。

　　剪好线头，米楠看着还在昏迷的病人，说：“等我包扎完伤口，你们在这里观察半个小时，如果他还没有醒过来，我再请精神科医生过来看看，你们放心，不会有太大问题。”

　　就在米楠转头的瞬间，病人突然坐起来，怒气冲冲抓住米楠的手腕，字正腔圆说：“你是谁？说，你是不是塞尔维亚星球派来的奸细，你要打败我奥特曼家族的统一领导，抱上你的名字来，撒尔维亚星人。”

　　惊恐中的米楠见鬼一样的不知所措。

　　以前她也接触过精神病患者，只是来自奥特曼家族的精神病实在是很少。

　　米楠不知道该怎么办，傻愣愣的僵在原地。

　　一旁的儿子立刻双手举过头顶，双膝跪地，“啊，啊，我尊敬的奥特曼家族首领，在您面前我无处可躲，我承认我是撒尔维亚的奸细，请惩罚我吧！”

　　米楠平生第一次震惊到合不拢嘴。

　　“啊，伟大的首领，我们抓错了人，跪地上的那个才是奸细，你手里的这个是我们奥特曼家族的新人。”

　　米楠歪着脑袋看着接话的女人，现在情况有些惊悚了，她有点怀疑，可能这一家子脑子都有点问题。

　　“不！不！我的判断不会出错！”病人癫狂着叫嚣。

　　女儿看懂了情况，立刻朝米楠扑了过去，用身子护着米楠。

　　儿子也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去抱老人的腰。

　　眼看情况不受控制的时候，宿惺拉开处置室的帘子，又快又稳的将镇定剂注射进老人的肌肉。

　　宿惺随手把注射器扔进处置盘里，单手扶起米楠。

　　老人的儿女一边道歉一边将瘫软下去的老人扶到床上。

　　宿惺上下看了一圈米楠后走到老人床边，询问情况又做了检查，最后叫来了护士替老人包扎伤口。

　　宿惺安慰家属：“你们放心，我刚才注射的是镇定剂，他会睡上一个多小时，这伤口也没有开线，一会儿包扎完就没事了。”

　　“谢谢您，大夫，也给您添麻烦了，”女人和宿惺道完谢，又跑到米楠面前，“对不起，大夫，实在是对不起，刚才有没有伤到您，我们出钱给您治，您放心我们比不上城里人，但我们不穷，哪怕是伤一点都要和我说，我们出钱，刚才实在是太对不起了。”

　　女人说着准备动手检查米楠有没有受伤。

　　“没事没事，我没事，我真没事。”米楠连声推脱。

　　宿惺藏着笑，拉了下米楠的袖子，“我们先出去，您有事找护士。”

　　走出处置室，米楠暗暗松了口气。

　　宿惺：“米医生，你活儿不怎么细呀？”

　　“什么？”

　　“我说刚刚你缝的针，肯定会留疤。”宿惺故意逗米楠。

　　米楠笑了笑，没什么反应。

　　宿惺快走两步走到米楠身边：“你真被吓到了？”

　　米楠回神微笑，说了句“谢谢”，继续魂不守舍的向前走。

　　这一笑，宿惺的魂儿也丢了。

　　他从未见过这么温柔的米楠，宿惺在原地回味了半天刚刚的笑脸，迈着大步朝米楠办公室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