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天宝五年六月十四。
大月西境的更西方是一片沙漠,它被西境人很直白地称为“死亡沙漠”。在这里穿行,让人渐渐地失去了一切物质层面乃至精神层面上的概念。这是一个只有黄沙的世界,抬头是漫天黄沙,前望也是无际沙海。时间失去了意义,这里仿佛没有昼夜,只有黄沙与狂风才是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将士们才听到边上的同袍都在喊着可以休息了。停下的那一刻,疲劳感像是潮水一样涌了上来。这如潮般的疲劳感令大多数人感觉到自己还真切地活着。他们舒了口气,背着风坐了下来。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做出其他的动作了。这时再看看周围,将士们发现自己熟悉的面孔好像少了很多,但没人顾得上管这些。他们的情感早就被这漫天的风沙腐蚀殆尽。那些人或许就那样倒在了路上,或许永远的留在了这片沙漠的地底。与这片沙漠共存,这样好像也不错?
陈默与静心在大军的最前方,两人盘膝而坐。静心身上的那股出尘的风度早已不在:在他的头发和眉毛上沾着沙砾;他的脸也不再白皙剔透反而是蒙上了一层土黄。陈默较之他更为不如,早就是蓬头垢面了。
“静心前辈!我们可还是照着既定的方向前进?”陈默开口问道。长时间未说话加上缺水,他的声音嘶哑难听。
静心闭眼开启神识探查,过了一会儿他睁眼道:“并未偏移还是按照原定的路线前进。”
“那便好!”陈默松了一口气道。在这沙漠中行军,对于方向几乎无法辨认,一但偏离就再也找不到原来的道路,最终迷失在这片茫茫沙漠中。但静心道人的神识在此时就起到了一个导航的作用,确保他们不会迷失。
这片沙漠的尽头便是天水城。但他们这个路线却要比走“一线天”多出近五十里,而且环境恶劣。沙漠中还有数不清的流沙地,在行军过程中有很多人陷入了流沙再也没有办法离开。而他们还要进行急行军,在另一边还在“一线天”处徘徊时,他们必须要穿过这片沙漠开启袭城战。
“静心前辈,您准备的东西是否现在发下去?”陈默问道。
静心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可以!发放下去吧!”随即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大包东西,里面全是分成小包的药粉。陈默把这些药粉分发给将士们,让他们互相传去。五六个人分一包药粉,将士们喝了掺了药粉的水,精神明显好转,仿佛恢复了精力。
陈默知道,这些药粉可是静心等人研制的虎狼之药。这药会激发这些凡人的潜力,但相应的也会透支他们的生命,服用的太多的话寿命恐怕会不足几年。但这是必须要做出的牺牲。本来开辟西境战场的大军就是被视为敢死队的存在。
“所有人!趴下!沙尘暴来了!”静心忽然道。沉默抬头一望,天上的暗淡的阳光早已不在,随之而来的是狂风卷携着无数的沙砾。将士们连忙趴在地上尽量护住自己的全身。风沙漫天,沙砾划过裸露的皮肤会带出一道道的血痕。沙砾落下把他们掩埋,这一万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这片沙漠。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沙暴才渐渐平息。大军整顿,一万人从沙子下起身出来。同样的,熟悉的面孔再度变少。
静心抬头望天,天上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马上出发,不要耽搁。天黑之前我们必须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静心道。这场沙暴怕是远远没有结束!
陈默点点头,回身下令道:“传令!全军急行!天黑之前务必找到休整之处!”军令一环接着一环传了下去,整只大军闻令而动。跑!忘我的跑!即使不知前方到底面对着什么,但此时不跑以后就怕再也没有机会跑了。大军的行军速度要比之前还要快!一些人如果跟不上,那就永远也跟不上了。此时,他们距离天水城还有三百里!
大月天宝五年六月二十。
最后的整顿工作已经做好,李子通看着那一张张有些麻木的脸,心里不禁有些叹息。天水城虽说是西境的核心城,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你要是真的打算死守城池,那就等于是自己给自己带上了脖套——能把自己勒死的那种。主动出击也是被迫裹挟的主动,而且自己的守军人少不说,战斗的方面更是一言难尽。张文和一边在远处看着李子通做着全军动员,一边思考着可能会与对方修士交手的可能性。那吴清在执事里也是一把好手,此刻就死的这样不明不白,连逃走都没能做到,敌方修士的实力到底如何?是否有金丹期的存在?他身为带队长老之一,在这天水城也率领了不少弟子,他需要为这些弟子的安全考虑。历练归历练,但要真的折了人手,以出云宗现在的状况来说可是承受不住的。想到这里,张文和又想起了昨天接到的消息:有一队弟子居然闯入敌营要去杀那魔头!反而全员被擒杀害,其中还包括了天才弟子李沐华!这个消息令出云宗的这些人震惊不已,张文和更是气急不已。
“张道长!大军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李子通的声音传来把张文和拉回了现实。他回道:“如此甚好!那我们就快些出发吧!”
浩浩荡荡的守军近乎全城出动,六万守军只留守一万老弱看守城池。李子通对于这样的安排并不太满意,可他不敢多说什么。那张文和面上和善但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军阵之事他说的好听要靠自己,但实际上都是他的一言堂。这近乎全军出动的决定就是他所做的。李子通暗叹一声,希望这次别出什么事吧。
天水城距离白羊山不过二百里的距离,急行五天的时间,大军终于到达了白羊山一带。前方斥候汇报,敌军据此还有百里之地且为正常行军速度!李子通松了口气,这下大军不光可得到休息还可以从容布防。
“再探!不要放过任何细节!”李子通下令道。
正面战场上,自己的大军或许不是那南境大军的对手,但设伏袭击的话可就说不准了。而且,你们段时间内赶来必是急行军而来,一支疲兵,再加上设伏的优势这若是不能打赢,李子通就准备自绝于这白羊山了!
张文和看着这白羊山笑道:“抬眼得望一线天,不知身在白羊间!此地,作为那叛军的埋骨之地确实在适合不过了!李将军,这场战和该我们大胜!”
李子通此时也是心情大好,道:“有道长相助,此战必定旗开得胜!让那些南境小儿看看我们西境的儿郎的风采!”
李子通与张文和还在幻想着大胜的美梦。三日后,谢远明的诱饵大军也终于来到了白羊山一带。
望着这座绝峰,谢远明笑了笑,他对和旁边的秦荒道:“我们总算是到了!希望没让那些人等急吧。”
“这一路上咱们用尽了幻术,希望可以骗过他们吧。说起来谢道友的幻术可真是让贫道大吃一惊啊。只有两万人的人马硬是让你搞得好像有三四万一样。”秦荒赞叹道。
“不过是些小道,当不得‘毒绝’传人的赞赏。”谢远明淡淡道。
“这……道友你这就有些不太地道了吧。”秦慌脸色一变。
“哈哈!道友紧张作甚。此地可有威胁你我二人的存在?入行的规矩大家都懂。”谢远明笑道。
“哼!看来道友是只记住了那一点吧?”秦荒冷哼道。
“开个玩笑!道友可莫要当真!”谢远明打了个哈哈,想以此混过去。秦荒也并没有过于纠结这个问题,此事就此作罢。
“谢道友,如今我们该如何做啊?”秦荒问道。
“直接进去就好!做饵吗!当然是要让鱼咬到你才有作用。”谢远明道。
秦荒眯着眼看了看那被称为“一线天”的断谷。那仿佛是一张巨兽的口,在等待着饵食上来。他知道,自己身后的这些凡人,可能会面临全灭的下场。“陈小子!希望你能成功吧!”秦荒内心道。
谢远明让身后的儿郎们歇了又歇,最后他高声道:“诸君!进谷!天水城就在前方!”
他身后的大军高呼一声,先遣军便自然而然地走进了断谷。在战场上没有什么大义凛然,有些战争的胜利就是要靠着人命去填。在先遣军踏入断谷的那一刻起,决战就开始了。
李子通很有耐心,他在等着这支大军完全的进入断谷,那时候的伏击效果才最为明显。张文和催动神识,探查着敌方的修士与行军情况。金丹期修士的神念会化作神识,可即便如此他的神识竟赶不上静心的神识。“奇了?他们的修士呢?难不成是隐藏了气息混在了人群里?”张文和有些诧异。
诱饵大军的行进终于来到了中军全部入谷,后军大部分进入的时期。李子通不在等待,他下令道:“进攻!”
登时,整个“一线天”似有雷声鸣动,紧接着就有无数滚石雷木如暴雨般从天而降。诱饵大军躲闪不及,中军完全陷落在谷中,后军也跟着遭殃,整只军队被拦腰截断!雷石滚木后,又是一波箭雨倾斜而下!这两万人在这几波攻击下损失惨重!
此时李子通下令道:“众将士!随我杀敌!”堵在谷外的大军开始了肉搏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