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助理小杜给成烁打电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对着已经黑了的电脑显示屏坐了整整一夜,连衣服都没有换。
电话接通后,小杜提醒他不要忘记上通告做客徐晏的访谈节目,通宵未睡的成烁嗓音有些沙哑,他答复了小杜后便把手机丢到一边。
一晃快三年了,自己当初几乎是走投无路的离开了T市离开了拥有的一切远赴美国开始所谓的深造。
刚到美国的日子并不好过,他离开的那么突然,理由那么冠冕堂皇,可是独身一人远赴异国他乡,连语言沟通都是问题,几百个日日夜夜,他从无法入睡到累极而眠,其中的种种岂是用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完的。
即便这样,当石宇亲自飞到美国跟他谈回归的事情,他还是犹豫了那么久,当初他为什么狼狈的离开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从咬着牙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回来到渐渐习惯了在美国的生活,甚至开始留恋不舍,是石宇用足够的诚意打动了他,也燃起了他埋在心底的那根导火索。这世上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成功,也不会有可以逍遥自在的卑鄙之徒。
只是他没料到,命运会让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再一次遇见她,而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她。
他们之间横着的何止是三年的时间,还有一道深的看不到底的鸿沟。如今,他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被丢到一边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显示是小杜发来的短信:烁哥,我叫了外卖给你,一会儿会送过去。
他伸手去拿手机,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成烁刚回国不久,工作上除了经纪人石宇就是公司安排的助理小杜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个新助理平时不太爱说话却很细心,石宇交代的事情都会记好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提醒成烁,算得上是尽心尽力。
放下手机的成烁想起了悦悦,那个从他刚出道就跟在自己身边做助理的女孩悦悦,那个照顾自己无微不至,明明比自己大却不许她叫姐姐的悦悦。随着那年自己的低谷和出国,悦悦也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去结婚了,一别三年,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他缓缓地起身,又是新的一天,他回来了,当初的离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再回来,年少无知让他吃尽了苦头,如今再回来,他不会再让自己犯同样的错误,那些失去的,他要统统拿回来!
洗完澡又吃掉了送来的外卖,成烁并没有休息便准备去做访谈,一夜未合眼的他精神还是很好,从下车开始就保持着礼貌的笑容,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彬彬有礼的阳光大男孩。
徐晏的访谈是录制节目,算是为成烁的回归做预热,有徐晏压阵,成烁放松石宇放心。得知成烁准备回归的消息后,多方媒体从观望到洞悉Ts的计划后开始力邀真实的体现了这个行业的人情冷暖,可哪里不是这样的,是谁说过,人不怕被利用,怕的是连利用价值都没有。
石宇在众多的通告中挑选了这一个作为成烁回归的第一面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成烁曾经因为盲目的相信而一蹶不振,但如今既然已经决定要信任石宇,便不会随便质疑他的安排。
成烁回国后已经见过徐晏,这位业内黄金级前辈对他来说不仅仅是良师益友那么简单。两人在后台化妆间碰了面,简单的沟通了一下节目流程就开始各自准备。
整期节目录下来,石宇一直在一旁站立,从飞到美国跟他谈回归到安排他回国准备复出,所有的事情都是石宇亲力亲为。
节目的时间并不长,当初制作方提出想要连续做两期甚至三期,石宇跟徐晏沟通之后却坚持只做一期,连内容也是只讲述成烁这两年在国外的生活和他对梦想的坚持,最后还留了时间给粉丝互动。
结束了录制,成烁礼貌的和徐晏还有现场的工作人员道谢道别,又耐心的跟粉丝合影签名,他已经离开三年,三年还不离不弃的期盼着他回来的老粉丝,他必须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满足他们的要求,这是他不变的感恩之心,他没想到三年了还会有这么多粉丝到现场来给他加油,于是拖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石宇让小杜陪他先去录音棚,自己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随后再去。
上车后,成烁将头靠在椅背上,其实他不愿意回顾在美国训练的经历,尤其是第一年,那些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是他为自己曾经犯的错而付出的代价,即便后期生活有了很大的转变,但那些并不是大众所需要知道的。
可是既然选择回归,就必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如今的他,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避开那些不能让大众知道的真相,只是说着公司为他安排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从前的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也可以变成现在的模样,这副他并不怎么看得起的模样。
如今的他,已经可以逼着自己把不想说的话自然的说出来,粉丝们心疼他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又生病,他笑而不语,仿佛那都是为了坚持梦想而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当初高烧不退,国外的药又不对亚洲人的体质,于是只能用物理降温法,清醒的时候他逼着自己不停地喝水,想要让体温尽快降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朦胧中似乎闻到了有东西烧焦的味道。
那一年刚出道不久的他拍戏淋了好久的雨,天气正冷,于是晚上就发起了烧,吃了药睡着忘记了给她打电话。第二天因为临时有活动剧组便给了假让他飞回T市,活动结束已经是晚上,他又烧了起来,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悦悦打电话跟剧组商量第二天早上再回去,没听到结果就睡着了。
也是这样的朦胧中就闻到了有东西烧焦的味道,他挣扎着起身,慢慢地走到外间,就看到厨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手忙脚乱的去拿锅盖然后被热气熏的松了手,锅盖咣当一声掉到了料理台上,他走过去,锅里一阵糊味儿。
她用勺子舀起一点来,白色的米粒都粘在一起,她失望的看着锅里,还是成烁的咳嗽打断了她的失望,“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她过来要推他出去,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口气说:“烧好像退的差不多了。”
他仗着自己比她高,探过头去看,“你在做什么?”
她有点窘迫,声音小小的说:“本来想熬点粥给你喝的,可是水放的有点少,没有汤只剩下了米,锅底的米还糊了。”
他又咳嗽了两声,劝慰她说:“没事,把上面没糊的盛出来,加点水再煮一煮就好了。”
她不疑有他的问:“真的啊?”得到肯定后马上跑回去盛粥,可是看到锅里的样子又回过头问:“再煮会不会把米都煮碎了?”
他靠在门框边笑了,“那样才好消化啊。”
她如获圣旨般点点头,“对哦,生病的人消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快回去躺着,我熬好了端给你。”
他没说话,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把粥盛出来,又拿铲子去把糊掉的部分铲掉,刷了锅又重新放水,然后小心的把所剩不多的粥倒进去,点着火开始煮。
她手忙脚乱的折腾了半天后回过头发现他还站在那里,过来推他出去,可是他说躺的太久了,就在餐厅里坐一下等喝完粥再回去睡,于是她只得依着他,一边等着粥,一边跟他说着话。
他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于是把不多的粥全部喝光,又吃了药,躺回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他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怎么也睡不着,实在忍不住起来,却惊醒了守在一旁的她,他说要去洗手间,关了门开了水龙头,趴在马桶上全吐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醒来,她已经买了早餐又看着他吃下药才回学校去,他跟悦悦赶了早班的飞机回剧组,到底是年轻身体底子好,没两天又活蹦乱跳了。
那时候有悦悦和同事照顾他,可在美国,只有他一个人,高烧不退的半夜只有他一个人在寝室里半梦半醒,熬过去了,才有了这一路的艰辛和如今重新站在这里的资格。
当天的录音结束后已经快要到半夜,成烁和同事一起吃了宵夜便独自回到了公寓。这两年在美国的生活让他习惯了一个人打理一切,可以有很多时间来想自己的事情,即便现在回国了,除工作外,他也很少让小杜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公司给他安排的公寓并不是很大,但一个人住还是显得有些空,他换了鞋子脱掉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坐到了沙发上,再回到T市,到处都是回忆,连工作也都在回忆,很多事情就是自己想忘记也忘不掉,更何况有些事情,是自己压根就不想忘记的。
一个人若是从来都不曾成功过,从来不曾登顶俯视,那他永远都无法体会到什么叫落差,从云端跌落深渊的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