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傅赢的日子着实难过。

　　娇娇一个人走走停停在那时和他一起来过的小书店。

　　“小情侣闹别扭了吧？”释空躺在椅子上，接过空碗递过来的一杯茶。笑眯眯的打趣。

　　“嗯。”娇娇也不见外，端坐在一边。

　　她幽怨的看着这个高深莫测的老和尚，微微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那本从这里得到的《傅赢纪》。

　　“大师，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释空揣着明白装糊涂。

　　“为什么后面全是空白？”娇娇压着火气质问道。

　　一天一天的过去，她对傅赢的感情越来越深。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傅赢还是回去了。

　　回到了他记恨曲家的开始。

　　故事结局一片空白，一切事情都没有水落石出，她怎么敢对他放心。

　　释空眯眼休憩，手中转着佛珠，没有给具体的答复。

　　只是沉默半响，睁开清澈的眼睛，嘴角带着微笑，反问道：

　　“你看过吗？”

　　“什么？”

　　“你前面的内容看过吗？”释空又重复了一句。

　　“没有……”娇娇心慌一下。

　　她没翻过几次，只记得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黑字。大概全是写他在没有功成名就之前受气的事情。

　　她在意的是傅赢关她三年不见爸爸的理由。那些过眼云烟的事情，她总是选择性忽略。她害怕答案就是他因为在曲家受的委屈所以才长大报复。

　　好像看穿她的心事，释空重重叹了口气。

　　“你也没有多喜欢他吧。”

　　“为什么那么说？”娇娇愣在原地。

　　“你一点都不了解他。你总是执着于结果，却忘了没有过程，哪来的结果。”释空枯朽的手抚摸着页面发黄的《傅赢纪》，目光透着慈爱的不忍。

　　“我……”

　　娇娇还想再为自己说些什么，却最终无言低头，桌子上的书破烂的页面上印着她心尖上的名字。

　　是啊，她根本就不了解他。如果了解，她又怎么会发脾气生他的气……

　　“我该怎么办啊。”鼻腔中涌上一股酸味，娇娇用手指抚摸那本《傅赢纪》，声音带着颤抖。不知道是问释空还是他。

　　她不聪明，她不坚强，她为数不多的勇气只是来自那一点对于未来的判断，然后耍着那一点的自作聪明。

　　可是事情根本和她想的不一样，她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看着娇美的姑娘情绪越发低沉，释空不忍的抚摸她柔顺的头发。

　　“姑娘，你该知道决定命运的不是事情而是人。行了，别哭了，我偷空碗的糖给你吃。”

　　“嗯。”娇娇擦了擦红红的眼睛，懂事的点点头。

　　她吃着花生糖，抬头，这个白发婆娑的老和尚慈祥的看着她。

　　“傅赢小时候很喜欢吃花生糖，我这里没什么吃的，偶尔勤奋一点做点花生糖，他就能高兴好久了。”

　　“是吗？他现在也喜欢吃糖。”

　　娇娇展开笑容，与傅赢曾经的师傅释空对视。

　　他的目光总有一点奇怪，明明眉眼弯弯却总是带有丝丝的伤感。

　　不忍，遗憾，疼爱，欣慰这些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好像又洞察一切。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直觉告诉自己，她重生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所以娇娇不敢抬头，看着手中黏糊糊的花生糖，小声的问：

　　“为什么选我？”

　　“啊？”释空好像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就装作一副耳朵不好的样子。

　　娇娇知道他在装糊涂，转头，看窗边不知名的植物随风摇曳绿叶。

　　声音细细微微的：

　　“我只是想知道，这本书那么多人物，我那么不讨喜，为什么会选择让我重生？”

　　释空逃避式的闭上眼睛，又开始转动佛珠：

　　“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

　　算了，不重要。

　　半刻后，娇娇微笑着摇摇头，看了眼手表，起身。

　　“大师，我该回家了，这本书我带回家看了，改日再叙。”

　　“好，那不送了。”

　　少女花边的裙摆随风飘动，曼妙的身姿慢慢消失在眼前。

　　释空一直看着她离开，心中说不完的惆怅。

　　他回忆着娇娇问他的问题。

　　“为什么选我？”

　　良久，他对着风叹息，说出自己的答案：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的重逢是一个人磕破头求来的呢？”

　　……

　　娇娇躺在床上，许妈妈递过来果汁。

　　自从施雯走后，娇娇就派人把辞退在乡下的许妈妈重新带回来。

　　许妈妈一生未嫁，无儿无女，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对曲家忠心耿耿。于情于理，他们曲家都要对人家负责。

　　她之所以时隔这些天才把她接回来，还是想灭一灭许妈妈的锐气。许妈妈人是好，但有时候未免太锋芒毕露，这样打击一下，以后能谨慎一点，还能改变一下对傅赢的态度。

　　许妈妈毕竟在曲家呆了那么多年，从小把娇娇带到大。

　　曲娇的小心思，她能不知道么？

　　她慈祥的看着她从小疼到大的娇娇，心中思绪万千。

　　原来长大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

　　小姐越发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心中惆怅伤感：

　　“小姐和夫人真像。”

　　“哈哈哈许妈妈，这句话你跟我说了好多遍了。”

　　娇娇喝着酸甜的果汁，嘴角带着笑。

　　许妈妈对妈妈总是有一种谜一样的执着。

　　她从小做什么事情，都被她说像妈妈。

　　长的眼睛，鼻子，嘴巴像妈妈。吃饭，走路的姿势像妈妈。说话语调像妈妈。

　　尤其是弹钢琴的时候，恨不得被她夸成花一样。反正干什么都说像妈妈。

　　其实她和妈妈有很多不相似。妈妈白书挽温柔，有耐心，很善良，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而她却娇惯坏了，常常爱发脾气，吃喝用度极为挑剔，一点都不体谅别人。

　　把这样糟糕的她视如己出的对待，想来妈妈走的时候，许妈妈的难过不比她少吧。不然怎么会因为几句谣言就那么迁怒于傅赢。

　　“真有说那么多遍吗？……”许妈妈腼腆地笑了笑。

　　娇娇好奇的抬头问她：

　　“许妈妈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你和我妈妈的事情。你就说说嘛，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妈妈？”

　　“哎呀，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说说嘛，说说嘛～～”

　　“唉，小姐真拿你没办法。”

　　许妈妈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开始回忆那段往事。

　　“我家在乡下，很穷。家里面兄弟姐妹五个人，两个妹妹被送人了，留下我一个女孩来照顾两个双胞胎弟弟。每天都吃不饱饭，更别说读书了。

　　我从小就要去外地打工，在别人家里当女佣。那些人家常常不把我当人一样看待，主人的脾气阴晴不定，顽皮的小少爷还往我身上扔还没灭掉的烟头。”

　　“啊！怎么这样呀！”娇娇气鼓鼓的皱了皱眉。

　　许妈妈看到她的反应开心地笑了：

　　“夫人那时候是这家人的贵宾，她看到孩子那样对我，脾气立刻上来了，直接开始训斥。那是我第一次被人维护。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夫人。”

　　“后来呢？”娇娇期待的往下听。

　　“我被那家人辞退了，夫人知道了就把我安排到曲家，那时候她和老爷才刚结婚。这样一呆就是十几年。

　　我很感谢夫人，她差点救了我的命。

　　我父母身体弱，干不了重活，眼看着两个弟弟没钱成家，就开始着急。合计着把我卖给隔壁村五，六十岁的老光棍。打算大捞一笔彩礼。”

　　“哪有这样的父母？！”娇娇大为震撼，心中不由心疼起许妈妈。

　　“他们也是没办法。”许妈妈摇了摇头，继续说：

　　“我当时年轻肯定不愿意，他们就把我骗出曲家拖回老家。眼看着就要到婚礼了，我实在没有任何办法了就哀求弟弟去找夫人来赎我。

　　夫人一听二话不说带人把我救回来。把我父母好一顿说教。还给了一些钱给我弟弟结婚用。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夫人，我接下来的人生怎么办？

　　夫人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是对我最好的人。虽然弟弟他们的钱已经还完了，但是那样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可惜……她走的是那么早。”

　　许妈妈泪花在眼里打转，她是真的很难过。

　　曲娇实在是没有想到许妈妈和妈妈既然有那么深的渊源。

　　果然是真心换真心。许妈妈把对母亲的尊敬转移到她身上，为此不惜一生未嫁来报答恩情。

　　让她即使失去了母亲也能幸运的感受母爱。

　　曲娇抱着许妈妈，像小时候许妈妈安慰她一样，揉了揉她的头，轻声：

　　“许妈妈不要哭了，你还有娇娇呢。娇娇一定会对你好，娇娇以后少挑食，像亲女儿一样给你养老送终。”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这些，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幸福。”

　　许妈妈慈爱的抚摸娇娇滑嫩的脸颊。

　　她这话一出，娇娇心一颤。

　　她猛然想起那个男人在有一天她哭泣的晚上，递给她一杯只有许妈妈能调过来的完美果汁。

　　“你怎么会有许妈妈的果汁？你是不是为了报仇把她绑架了？！”

　　那个时候娇娇极其怕傅赢，总觉得这个坏男人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

　　果然这话一出，傅赢脸色就不太好，他冷冷地对着她说：

　　“我问她要的配方，自己一遍一遍试的。还有，我没绑架。”

　　他恶趣味的瞪了她一眼，又开口：

　　“倘若我想要报复她那些年的欺负，绑架是最轻的惩罚。”

　　“那她怎么了？”娇娇一听，直接吓哭了。心里担心着她走后，曲家的人有没有受到和她一样的报复？

　　好像看穿她的想法，傅赢为了让她轻松一点，叹了口气，声音酸涩涩的：

　　“干嘛把我想那么坏？我没报复许妈妈，她回老家了，生活还算滋润。”

　　“那她有没有想和我说什么话？”娇娇哀求的看着他。

　　那个时候男人就学着许妈妈的口吻，说：

　　“我什么都不要求，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幸福。”

　　这样想来，傅赢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她是不是有时候也会误会他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