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提师父了？

　　钱有为没好脸色：“不许再提这什么师父不师父，都是些招摇撞骗的骗子。再提，不许吃葱油饼了。”

　　钱小虎气得狠狠啃了两口手中的葱油大饼，不提就不提，等他吃完了葱油饼再提。

　　钱有为自己先忍不住了：“儿子，跟我说说，你那个同桌，是怎么一回事？叫什么名字？是哪儿人？今年多大了？家中多少兄弟姐妹？”

　　这是查户口呢？

　　钱小虎啃着葱油大饼，含糊不清：“你不是说，不许再提我师父吗？那你还问这么多？”

　　钱有为反应过来：“你说的师父……就是你那同桌女同学？”

　　钱小虎吮吸着手指上的味道：“爸，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同桌？”

　　钱有为一噎，他难道说，他今天踩着板凳趴窗台往里瞧见了？

　　“爸，你就答应了吧，反正你们伙食团也要采购菜，就采购一些她的蘑菇好不好？”钱小虎放软姿态，跟钱有为说好话：“我之前跟她把话说得好好的，结果办不到，多丢脸的，我今天都差点没脸去上学。”

　　钱有为心中念头转了又转：“行行行，只要你学好，这个要求我能答应。不就是让伙食团收点蘑菇嘛，伙食团不收，我自己都要了。儿子，你再跟我说说，她家的具体情况，你对她有意思，她对你有意思不？”

　　钱小虎终于明白过来，他老爸说的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了。

　　他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爸，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说了，她是我师父，虽然她还没承认收我当徒弟，可我已经认定，她是我师父了。”

　　钱有为嘴角都在抽搐，他……他现在又想拿皮带抽这个儿子了。

　　还不等他找皮带，钱小虎已经一本正经的提醒他：“爸，以后这种事，可不能乱说，我师父已经结婚了，你再说这种话，这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钱有为感觉今天一再被反转又反转，他坐下身，慢慢看向钱小虎：“你好好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清楚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收她的蘑菇。”

　　钱小虎红着脸，老老实实把事情原委详细说了一遍。

　　当然，花枝一脚把他踹到墙壁贴着这种事，他就轻描淡写往轻了说，总而言之，他跟花枝是不打不相识，是英雄惺惺相惜。

　　“这样啊？”

　　“不这样你还想哪样？”

　　“那你上课遵守课堂纪律、专心听讲，也是她要求的？”钱有为追问。

　　钱小虎含糊点头：“嗯，她要求的。”他才不会笨得直说他其实没有专心听讲，他其实是在练功。

　　钱有为接受这个事实了。

　　只要对方能把自己的儿子带好，不就是一点蘑菇嘛，他收下就是。

　　“谢谢爸，你真好。”钱小虎兴高彩烈的道谢。

　　钱小虎感觉自己作为老父亲的一颗心要心梗了。

　　他为这个儿子付出这么多，操碎了心，这儿子一直没感激过，现在，为了别人的一点事，居然跟他说谢谢了？

　　****

　　周末回家的时候，花枝又在供销社买了奶粉、麦乳精之类的营养品，带着回家。看着柜台玻璃罐中那奶香奶香的大白兔糖，花枝想起王招娣这个小丫头。

　　这个可怜的丫头，又瘦又小，走路都还两脚经常打绊，感觉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后果。

　　买了一斤大白兔糖，又买了一斤小饼干，还有一斤鸡蛋糕，花枝一块儿拿网兜拎着，提回家。

　　程彩霞还在她家里忙碌，没有离开。

　　这离婚后，程彩霞几乎大多数的时候，都呆在花家，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才回程家一趟。

　　在花家，她忙里忙外，除了弄好养殖蘑菇外，有点闲，她就帮着收拾家务，清洗衣服，给花枝和花奶奶是减轻了许多的负担。

　　这是一个勤快人，也是一个过份老实的人。

　　花枝将买的那些糖果饼干交到程彩霞的手上：“姐，这些糖果，是给招娣买的，你记得回去的时候，拿给她。”

　　“这怎么好意思？”程彩霞推让。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她小舅妈，给她买点糖果很正常。”花枝笑着回应。

　　正说话间，门边悄悄伸出一个小脑袋，一个歪着的小揪揪露出半截，花枝笑了起来：“过来，招娣。”

　　王招娣怯怯的过来。

　　她喜欢这个小舅妈，可是这么多年，她被嫌弃够了，那种怯懦，是刻在骨子中，不管何时何地，总是一种怯怯的表情。

　　花枝叹口气，抓了一把大白兔糖，逗着她：“招娣，喜欢这大白兔糖吗？”

　　她明显看着小丫头的眼睛亮了，甚至能听到她吞咽口水的声音。

　　可最后，小丫头却是向后退了两步：“我不要……”

　　“为什么啊？”花枝心中奇怪，她剥开糖纸，那大白兔糖的奶香丝丝香甜，闻着都令人流口水。

　　王招娣真的流口水了，她紧紧咬着下唇，眼睛死死盯着糖果，不吭声。

　　程彩霞看着心酸，对王招娣道：“招娣，舅妈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王招娣这才怯怯从花枝手中接过糖果，可她并不贪心，只小心翼翼的拿了一颗过去，然后飞快的跑到程彩霞的身边，仿佛下一刻，就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发生。

　　“招娣，是不喜欢这糖果吗？”花枝询问，明明这孩子，都流口水了，却不敢多要一颗。

　　王招娣靠在程彩霞的身边，细声细气的回答：“我……我是一个赔钱货……没资格吃这些……”

　　程彩霞眼眶一下就红了。

　　花枝愕然：“谁说你是赔钱货？没资格吃这些？”

　　其实不用小丫头回答，她大概也能猜得明白。

　　一个名叫招娣的人，家里重男轻女是明目张胆挂在脸上，不指望她有什么好日子过。只是没想到，这洗脑，洗得连孩子都自认自己是赔钱货，一个糖果都没资格拿了吃。

　　她蹲下身，把另外的几个糖果，塞到王招娣的小手中，强调道：“这些糖果拿着，记着，你不是赔钱货，我们都喜欢你。”

　　王招娣扭头看着程彩霞，见程彩霞没有反对，她才捏紧了那几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