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时茉的心蓦地提了起来
自从知道要停播《焦点连线》,时茉不是没有遗憾,也不是没有不平,只是她一个小员工,根本无力撼动管理层的决定。所以她一直不去想停播的事,只是按着一贯的初心,做好每一期节目。
张琦说,做人要懂得变通。
人究竟要怎么变才算真正意义上的通?
时茉想不通。
但说这句话的人,却做了一件震惊整个《焦点连线》。
张琦到管理层会议上大闹了一通,回头就递了辞职信。
听到这个消息时,时茉简直无法相信。按理说,张琦不是这么不理性的人。
从办公室到演播厅,再到机房,最后,时茉在电视台的后花园里找到张琦。
“琦姐。”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下来,斑斑驳驳的光影投在地面上。
张琦正在打电话,右手叉在腰间,两腿迈得很大,这姿势是说不出的霸道。
孕妇果然都挺狠。
时茉乖巧地等在一旁。两三分钟后张琦结束通话,开门见山就说道,“我辞职了,受不了这一群傻逼管理层。”
时茉一下说不出话来了,她知道这绝不是张琦的真心话。
“琦姐,你辞职,是东升台的损失。”
张琦一愣,笑容逐渐绽开,“所以,走自己的路,让这群傻逼损失去。”
“但是琦姐,你辞职,也是我的损失。”时茉看着张琦的眼睛,尽量保持气息的平稳。
时茉这句话就像往张琦心里扔了一块石头,砸得水花四溅,张琦面容动情但说的话却狠,“是不是没人替你兜麻烦了?”
张琦原本是想挖苦人,时茉却当了真,这些年张琦确确实实关照她。要没有张琦,她在记者这条路上不可能走这么顺当。
但张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时茉不想把场面弄得生离死别似的,她笑得很无奈,“那句话咋说来的?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身后有你替我摆平,对吧琦姐。”
“对对对。”张琦情绪平复,问道,“现在几点了?”
时茉老实回答,“九点零五分。”
“知道九点零五分,”张琦顿了顿,深深呼吸一口,然后吼道,“还不快去做事?!”
下一秒,时茉掉头就走,一刻都不敢耽搁。
虽然接受张琦离开东升台这个事实,但时茉还是不可抑止地感到难过。
她不仅失去一个愿意带她的好上司,也少了一个能一起并肩作战的好战友。
她知道世事无常,也知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每每到这种时刻,她还是不能妥善处理好自己的情感。
一整天,时茉都在这种失落又空虚的情绪中度过。以至于下班时间都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她还坐在工位上发呆。
“时茉,我先走了。”李楠楠也少了往日里的聒噪和活力,包提在手上,招呼打得有气无力。
时茉这才警觉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回去吧,路上小心一点。”
刚目送走李楠楠,徐迟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徐迟。”
徐迟轻笑一声,“怎么要死不活的?”
时茉没和他打哈哈,直接问道,“有事?”
徐迟说道,“想请你吃饭,庆祝你即将失业,算不算是事?”
“耳朵还挺长。”手机靠肩膀夹住,时茉关了电脑,收拾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别忘了,有些事你知道我也知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还知道。”徐迟说话就没正形过。
时茉惆怅叹气,“行吧,饭碗快保不住了,能蹭一顿是一顿吧。”
徐迟又是一声笑,“我把定位发给你。”
“好。”
结束完通话,时茉埋首收拾稿件,手机嘀一声,她顺手拿起来,一看就不淡定了。
徐迟发来的定位显示的是香亭路一米阳光酒馆。
犹豫多时,时茉终于发送“收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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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口离香亭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时茉走着去酒馆。
路口有两三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手里提着茉莉花在叫卖。这个季节的茉莉最是娇艳。温热的晚风中,茉莉花清淡的香味若隐若现。
宋勉妈喜欢养花,阳台上摆满了绿植。她曾经就看到宋勉被逼着给绿植浇水。一手提着浇水壶,一手插在兜里,嘴里还不闲地跟绿植念叨,“你们都是我祖宗,不把你们伺候好了,我妈都得跟我断绝母子关系。”
当时她躲在门后偷看,听到宋勉的话,噗嗤一声笑了,然后就把自己暴露了。
她记得宋勉妈最爱茉莉,也爱喝茉莉花茶。盛夏开了的茉莉花被宋勉妈收集起来,做成茉莉花茶。
她每次去宋家,宋勉妈都要问她要不要喝。她喝过几次。一开始不是很喜欢,但喝着喝着就上了瘾。
味道记忆是一种很奇特的记忆。
一闻到熟悉的味道,曾经的画面就像沸水注入茉莉花中,一点一点鲜活起来。
“小姐,要茉莉花吗?刚刚摘的,一袋三块钱,两袋五块钱,能放很多天。”离她最近的老妇人见她驻足,赶紧上前招揽生意。
时茉却被越发浓烈的香味仿佛惊到一般,连忙摆手,快步离去。
推开酒馆的门,登时一阵凌乱又嘈杂的歌声闯入她的耳朵里来。
时茉抬首找了一圈,最后落眼在靠近最里面的一张圆桌上。徐迟的目光同一时间迎了过来,唇角往上一弯,手臂懒洋洋地抬起来。
时茉紧接着就往他方向走去。
“等很久了?”
徐迟背靠在座椅上,眼神慵懒,笑意也是轻浮的,“正在看美女呢。”
时茉转眼跟着去看徐迟口中的美女。
女生穿着一袭浅绿色小碎花图案的宽大连衣裙,一头长头发绑成麻花辫,抱着和宋勉一样的吉他,正在唱陈粒的《走马》。
陈粒的嗓音洒脱又充满灵性,特别是哭腔和拖腔,野性十足。
说实话,台上的这位和陈粒差的不仅仅是一星半截,但是长相确实还不赖。
时茉很快收回视线,拿过菜单,开始点餐。
快到八点整,时茉又听到似曾相识的骚乱声。她缓缓转移目光到舞台上,果然见到宋勉提着吉他,正调整座椅高度。
冷白的灯光下,男人清秀俊朗的五官变得更加冷峻疏离。但听众似乎就偏爱他这一挂,禁欲的,矜持的。
“晚上好,我是宋勉。”他用金属质地般的嗓音开腔,时茉的心蓦地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