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两个人将就在那房子里睡了一晚,幸好她当初买的时候是小套二,二手房虽然很多东西不齐全,但至少床是两张。
拗不过她,张景轩任由她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就算了事。
按她的说法,她下手有轻重,没伤到血管。
虽然他不信她那种情况下还能估算一下轻重,但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她不是小孩子,她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任何事,他只说一次,从不重复。
等她收拾完一瘸一拐地出门,两个人就近在楼下吃着午饭。
“景轩,后天我要去韩国一趟。”
他扒着饭,动作有些迟缓,却没有抬头:“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星期。”
“不是有伤嘛?”
“我有分寸。”
她总是重复着自己,有分寸,好像任何事,她都胸有成竹。
张景轩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很认真的看着她。
“小汐,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但是我感觉你并不安全,我不想介入太多你的事,只要你好好回来。”
听了他的话,水犹寒婉然一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
张景轩收回视线,继续吃菜:“你可以把这句话改成肯定句。”
张景轩,也是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
“呀,我的景轩脸红了。”
听到她这样一说,本来无事的张景轩倒真有些窘了,差点被自己嘴里的东西呛到。
他瞪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声音竟弱得有些心虚:“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你不是我的朋友嘛。”
她特意加重了“我的”两个字。
“很少见你这么不正经的样子。”
他放下手中喝水的杯子,在她想开口的时候又说:“其实我一个人这些年,虽然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是也一直期待着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来我身边陪伴我,关心我,给我温暖,我的要求不高,这份关心小到只要一份记忆,我只要求,蓝汐,记住我,好吗?”
记住我,好吗?
张景轩,我能明白你和我一样乞求温暖的心情,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时的伤感和忧郁。
我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你便可以理所应当地对我提要求,况且,我早已记住了你,这不算要求。
她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望着他沉静又略显不安的眼眸。
“从我看见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再忘记。”
他笑了,傻傻的笑容憨厚得有些可爱:“我真高兴。”
水犹寒满足地低了眼。
其实看见你这样,我也很高兴。
两人吃了饭沿着人行道朝前走,走了没多久,张景轩拉住她的衣袖,指了指一边的草坪。
“歇一下吧,别走了。”
水犹寒抻着胯骨站了一会儿,朝他指的地方走过去。
“在这里晒太阳很舒服吧。”
张景轩弯曲着一条腿,随性地坐在草坪上。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的脸上,光线浅浅跳跃,目光温暖深沉,嘴角笑容干净纯粹,冬日阳光都不如此刻的美好,硬是给这满地的落叶增添了一丝柔和的气息。
水犹寒枕着他的一条腿,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闭上了眼睛,阳光洒在脸上,暖暖的,真的特别舒服,她都懒得动了。
两个人都是从骨子里对外界冷漠到如视空气的人,只要自己觉得可以就万事OK的人,所以即使这儿是公园边上的绿草坪,两个人也可以安然地享受这一份惬意。
然而这一派的悠然恬静看在简逸枫的眼里却是如此地刺眼。
他顺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女生视线看过去,发现的就是两个颇为享受彼此的人。
好一幅幸福甜蜜的画面,男主角却不是蓝澈。
她那么爱的,不是蓝澈么,现在怎么可以如此安闲地枕着另一个男孩子睡觉,还是在人来人往的路边。
人言可畏,作为一个女孩子,她真是一点都不懂得自尊自爱。
最重要的,简逸枫咬了咬嘴唇,感觉自己心里像是憋着闷气。
她昨天晚上,并没有回去睡觉。
直到张景轩低头看向她,嘴巴动了动,取下自己的围巾给她团在手上,简逸枫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
他这是干什么,看到别人用那么宠溺的目光看她,他心里在不舒服什么。
他们也曾有过的不是么,那一夜,她靠在他肩膀上睡了一夜。
是她不知道自爱,他何必给她操这份闲心。
不得不承认,他有些羡慕,却不知道是羡慕远处的这份幸福,还是,那个人可以让她如此放心地依靠。
-
“小汐,我后天一早,要回韩国了,跟我走吧。”
后天,就是八号。
她握紧了手中的叉。
“这么突然,有事么?”
餐厅里,水犹寒注视着蓝澈。
他动作缓慢地喝下杯中最后一口红酒,穿着西服正装的蓝澈,沉稳精致,贵族般优雅如王子,他望向她,干净漂亮的眼睛在优质的灯光下流光溢彩。
比起几年前那个温和清爽的少年,他成熟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更远了。
“我已经在这边停留太久了,父亲的病情不稳定,我要回去照顾他,太多事,需要我处理。”
“哦。”
她不看他,无关紧要地从牙缝间挤出一个字。
“你该问一句,是什么病的。”
那也是她的父亲。
她看着桌上的食物,突然觉得食不知味起来,她回他,没必要了解。
“小汐。”
“我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你也不需要再刻意提起,他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
“不要说。”她打断他,“不要提那两个字,他不配。”
二十一年了,二十一年他都未曾照顾过她们母女,甚至在妈妈失去呼吸的那一天,他都没有露过面,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要以那样一个名义来让她为他担心。
“你看过你妈妈的日记,你该知道是你的妈妈一直在躲着父亲。”
“是,没错,是妈妈躲着他,可是,他怎么可以在她死之前都找不到她,我不会承认他,绝对不承认。”
蓝澈有些心酸:“你肯承认我,却不肯承认他么。”
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不一样。”
对你,任何身份我都无法抗拒。
他看着她的倔强,无奈。
“我想,我应该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她好想笑,“妹妹”多么讽刺的一个词。
“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以后,他会好好补偿你的。”
他的眼光,带着乞求的味道……
她隐隐有些动容,毕竟小时候她也是渴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把自己当作公主般宠爱的,可是……
她笑笑,暗骂自己没出息。
“怎么补偿?难道你不知道那样一个身份,却是现在我最憎恶的嘛。”
她不敢抬头,不敢再去直视那样让人心疼的目光,不想看到他眼里的深情,宠溺,还有那让人几乎窒息的伤痛。
“你是渴望父爱的。”
“的确渴望过,像向日葵渴望阳光那样,不过,早就不存在了。”
对他的渴望,早就在妈妈一次次的泪水中被洗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那你,还跟我走吗?”
“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吧,我处理好一切,就去找你。”
半个月,最多再半个月,她去找他,再也不分开,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都可以,只要在他身边,怎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