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犹寒,走啊!”
他挡在她的身前,面向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叫她快逃。
她站在原地无声地笑,然后从他身后走到他的身边,看着前面举着枪的男人。
“蓝澈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笑,笑得那么绝望,那么让他觉得害怕。
那个男人一声冷笑:“那么,我送你去见他好了。”
“好啊,你送我去见他……”
她微笑着,走向他。
“不要,水犹寒,不要……”
简逸枫看见那个男人墨镜下的嘴边浮起一丝诡异的笑,自己却动弹不得,而水犹寒正在他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像着了魔似地走向他……
“啊——”
简逸枫蹭起来,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他双手抹了抹脸,暗自宽心这只是一场梦。
按亮床边的手机,六点五十。
果然不熟悉的床,睡着容易做恶梦。
简逸枫重新躺下,侧头望着窗帘缝隙里未明的天色,寂静的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又在床上躺着发呆好久,简逸枫才穿衣起床。
他洗漱完,看着简亦海房间敞开的门,犹豫片刻走了过去。
“咚咚咚。”
简亦海放下手中的模型车,望向门口:“你起来了。”
敲门的手放下来,简逸枫走进去在小沙发上坐下。
梦醒后他就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我打算回学校那边。”
“这才住几天就要走,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回去看看,不过一个小时的高铁,又不远。”
“什么时候走?”
“等下就走,你帮我给妈和叔叔说一声,我就不等他们回来了。”
他不是来和他商量,他只是来告诉他一声。
“为了蓝汐?”
见他不说话,简亦海明白他的答案了。
“你怎么不明白,她不是你能喜欢的!她心里有人!”
似乎只要是和水犹寒有关的事,简亦海就格外地不平静。
简逸枫看着他,淡淡答道:“我知道。”
她对蓝澈,那么明显的感情,谁会看不出来。
“你的性格,不像是会喜欢那种心高气傲的女孩子。”
简逸枫笑着,回味了一下简亦海的形容词,他看向他,“她从来就不是心高气傲,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她是,但是哥,你见过她的坚韧的,我们小时候,在水原。”
“你什么意思,什么小时候?”
“你还记得小时候,和妈一起去韩国旅游,当时张阿姨一家住在那边,我们去他们家露天烧烤的事吗?”
简逸枫说着停下来,视线下移,看向简亦海的手。
简亦海跟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真的是不自觉地就要去触碰,那四条伤疤那么明显地揭露了他曾经的罪恶,那一段记忆,他对谁都不曾提起。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记得那双深邃眸子里所散发的倔强与坚定,那个不愿服软的小女孩。
是他伤害了她,然后一声不吭地沉默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忘记,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如果留下丑陋的伤疤,那可是一辈子的恨啊。
“那是蓝汐。”
“你说什么!”
简亦海怀疑自己一定听错了,“你知道什么!你怎么敢说那是蓝汐!”
“我看见的,从你烫伤她,到有人抱她离开。”
只是之前一直都不知道,那就是她和蓝澈。
简亦海微微张嘴,显然是被这短短三两句话惊到了。
“那时候我也害怕,看见你跑了我也不敢说,私心里,我也知道那是很严重的事,我是该护着你的,后来有人来找林澈,他们看见了她,就把她送去了医院。”
简逸枫起身,走到他身边捡起脚边的模型车,摊开他的手放在手心里。
“哥,这么多年,你一直欠着她。”
看着简逸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简亦海木讷着放下手里的模型车,从桌上拿起一本相册,翻开樱花烂漫的那一张。
树上的女子,曾经在他的学校,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焦点。
简逸枫收拾着带回来的几件衣服,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他一惯如此,任何事,想通了,他便不会再犹豫后顾。
-
张景轩照着平时的时间去离人界。
在快要到离人界的时候,他抬头,看见有一个人站在离人界的玻璃门外望着那块幽蓝色的招牌。
天色有些暗了,人影安静地立在那儿衬着身后城市的车水马龙有些孤单。
张景轩站在原地,望着街那头静默的人影。
最近的这一个多月,他在这里出现过多少次他记不清了,他也没有刻意去记。
特别是前几天,小汐和蓝澈一起去韩国以前。
他每天都来,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站着,什么也不做。
有时候自己到的时候刚好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有时候他会看着他开门拉窗,然后一语不发地转身走掉。
他也是在等小汐吧。
想到这个可能,张景轩脸上扬起的笑容温暖如春。
这个城市,还有人和他一样在等小汐回来呢,又多了一个人在乎她,真好,真的很好。
张景轩走到他面前停住,叫他,“简逸枫。”
简逸枫收回视线看向他,念出他的名字:“张景轩。”
“你来找她?”
“我来找你。”
张景轩有些意外他的回答,目光直视他的双眼,只见一片模糊不清的黯然。
几分钟后,两个人走进离人界,张景轩打开离人界所有的灯光。
这里,第一次这样明亮,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张景轩走到吧台内,放下肩上的吉他,开始整理吧台上的东西。
他不禁有些想笑,因为这个坐在他对面的男孩儿,他刚才说,“我来找你,关于她的事。”
简逸枫看着兀自忙碌的张景轩,开口问他,“水犹寒呢?”
“我不知道。”他不抬头,很平静地回答。
“那蓝汐呢?”
“你以为她们是双胞胎么,水犹寒,不就是蓝汐。”
“她去了哪儿?”
“我不知道。”
“张景轩,你看到他们在一起,真的就不难过吗?”
张景轩反应有些迟钝:“看到他们在一起,我为什么要难过?”
简逸枫看着张景轩的表情,那确实不像是装的懵懂。
他又想起了那一次在路边,水犹寒靠在张景轩身上,他低头笑着跟她说话的样子。
“我以为你是喜欢她的。”
他听了简逸枫的话,没什么反应很平淡地解释道:“你以为错了,我对她没那个意思。”
“那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不信你不知道,张景轩,她有危险,我感觉她有危险,我不想等了,我要知道她在哪儿。”
“你的感觉?”
张景轩有些好笑地看向他,他觉得他一定是梦游并且在说梦话。
“你该知道她和我们是不同的。”
“她跟我说,她杀过很多人。”
试探性地说出这句话,看见简逸枫明显黯下来的眸光,张景轩不自觉笑出了声。
“你不会是信了吧,她怎么可能杀人?”
“我见过,我亲眼见过。”
“你见过什么?”
他动作一滞,不觉加重了手上擦杯子的力度。
“她杀人。”
是真的……她杀过人。
从她告诉他的那一刻起,张景轩一直都是不信的,现在,却有一个人说,亲眼见过。
那么,她和蓝澈去仁川之前说的那些,不是为了摆脱他,而是真的……
他无法想象,像她那样淡然疏离的一个人,真的会杀人。
“怎么……可能?”
“你别说你没见过,寻常人,谁会满身都是伤疤?”
“我从来没有问过她。”
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过去,他也从来不想去深究别人的苦难,所以即使他觉得奇怪,他并没有问过她,究竟为何那么多的疤痕。
“张景轩,告诉我,她在哪儿?是不是去了蓝澈的家,是在韩国,对吗?”
“她会回来,她答应我会回来,你不可以去找她。”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张景轩的话已经证实,她就是和蓝澈一起走了。
“不可以?难道像你一样在这儿干等,张景轩,她回不回得来这件事,我赌不起。”
张景轩站在吧台,眼中有一失神地错愕,很快又转为一种苦涩的情绪。
他看向简逸枫离开后空阔的门口,握紧了手中的抹布。
他又何尝赌得起呢?
只是,选择等待,就表示永远都有希望,不是么。
只要她没回来,他就能相信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他宁愿一辈子窝在这儿等她回来,也不愿有机会去见证到残忍的那一刻。
就像他对她说的,一辈子在这儿,等她回来,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