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奎得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和谢迩生活在繁花盛开的村落里,这里有阳光、有雨水、有山间的风、有湖上的雾。
他们在一起划船、赏花、看风景。
谢迩教孩子们画画,奎得则专门为孩子们开画展。
奎得的父母也和她在一起,哥哥也在。他们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生活,会打闹,会生气,也会相互关心。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美好。时光慢得像个巨大的沙漏,怎么漏也漏不完。
她仿佛在这个梦境里生活了好多年,但她知道这是个梦,只是她不愿醒来。
直到有一束光突然从天空的云层里透下来,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终迫使她的双眼艰难地睁开了。
“奎得!”有个女孩的声音在喊,“谢迩,她醒了!”
她想说话,但她的喉咙干得要冒烟,完全发不出声音。她伸出手去抓住那人的手,用力地按着她的手背。
“奎得,”有个男人凑过来,“你醒了?我去叫医生。”他模糊的身影在她面前一闪,又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奎得,我是泰利呀,你不认识我了吗?”泰利焦急地问她:“你好好看看,你记得我吗?”
——她在做什么?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记得人呢?奎得心里疑惑,她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沙哑地说:“认得。”
“太好了!你没事!”泰利趴到她身上抱住她,带着哭腔说:“医生说这个手术可能会让你变傻子,我真的担心死了。”
“什么手术?”奎得茫然环顾四周,“这是医院吗?”
“你的血管瘤破了,奎得!”泰利直截了当地说:“幸好你在首都,有医院可以做这门手术……”
这时,谢迩领着医生回来了。
他按捺着自己的情绪,一直到医生为奎得做完了身体检查,离开了之后,他才走到奎得床边。
“奎得……”他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脸,仔细地打量她,柔声说:“谢天谢地你没事。”
奎得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的头上包了厚厚一层绷带,她现在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想喝水。”她说。
泰利手忙脚乱地去拿水杯和吸管,却被谢迩轻轻拦住,“我来吧。”他说。
泰利便放开手,心领神会地离开了病房,将这个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奎得喝了水,感觉嗓子舒服不少。她这才顺了口气,能好好说话了。
“我是做了血管瘤切除手术吗?”她问。
“对,手术很顺利,”谢迩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唇上亲吻着,“你这回又睡了一个星期。”
她惊诧地瞧着他,许久才缓过神来,“谢迩,”她忽然想起了晕倒前的种种,一种强烈的哀伤涌上心头,“我好想你,我还以为见不着你了。”她的泪从眼角滑落,“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不会的。”谢迩的眼中也漾起了泪光,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拭去她的泪水,“你现在很健康,只要伤口长好了就好了。”
“我这是在首都吗?”她问。
“对。”谢迩说。
“幸好,医生说我这病如果要做手术,拉玛镇还做不了呢。”奎得微笑着,伸手摸了摸谢迩的下巴,“还是我命大。”
“是,你可真命大。”谢迩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
“你怎么还把泰利叫来了?她怎么来的?”奎得觉得说话很费劲,但她还是很好奇。
“不是我叫她来的,”谢迩说:“你做手术的消息即便我什么都不说,媒体也都能拿去当做新闻头条。她就是看到新闻打电话给我的。”
“哦……”奎得感到有些啼笑皆非,“我们什么时候变成公众人物了?”
“你手术后的一个星期,发生了许多事,你不知道。”谢迩依然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有几件事我向你交代一下。第一,裴迪已经和我办妥了订婚撤销手续。”
“裴迪,她好吗?”奎得仍不免挂念起那天被首相拽出去的裴迪。
“她没事,”谢迩说:“她手里掌握的东西可比我多得多了,随便抖露一两件都足够首相吃好一顿官司。”
奎得点了点头,接着问:“还有呢?”
“第二,首相就要下台了。现在他的形象已经全然崩塌,民众就差把他围堵在厕所里暴揍了。”
奎得笑起来,她歇了口气,又问:“还有呢?”
“第三,新的继承人选定了,大臣们一致推荐威利公爵的女儿,也就是我堂妹。她很聪明也很果敢,是个好人选。而且按顺序来说,她现在是第二顺位继承人,这也无可厚非。”
“那我们将来会有一位女王了?”奎得的眼里闪着光,她兴奋地瞧着谢迩。
“没错。”谢迩宽厚地笑着,为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还有一件事。”他说。
“什么?”奎得扑闪着睫毛瞧着他,等着他回答。
“就是,”他凑近她的耳边,沉沉地说:“你什么时候抽空嫁给我?”
她的嘴角悠然上扬,答道:“那必然是有空的。”她的脸颊绯红,唇色也红润起来了。
……
一个半月以后,谢迩拒绝了首都市政府和大法官的建议,坚持跟随奎得回到拉玛镇,还是按照之前的流程又走了一遍。
这一回,从预约窗口到政府、法院,一路上所有的人都认得了他们。
宣誓那天,奎得还是穿着上次穿着的白色小礼服。因为手术的关系,她那一头标志性的红棕色卷发已然不见了,只用一条白色头巾包裹起她的脑袋,头巾一侧用别针固定着一朵白色的木芙蓉,却令她看起来更俊俏可爱。
谢迩也依然穿着那套深蓝色美利奴羊毛西装,而他的右手套上了一副机械手指,在袖口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这令他看起来俨然是一个具有赛博朋克气质的优雅绅士。
这是奎得在查阅了许多资料后,联系医学康复机构为他特别定制的肌电感应手指。
“现在我可以更顺畅地做饭给你吃了。”戴上机械手指后,谢迩动了动,笑着对奎得说。
“更重要的是,你的画作不再是绝版的了。”奎得难掩心中的得意,骄傲地说。
现在,当泰利的父母又一次在他们的结婚声明上签下名字,他们却没有了上一次那样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慰和安稳的感觉。
他们相视一笑,轻轻拥吻,在圣洁的礼堂里,他们终于不用再担心会有人追杀、抢夺、阻挠,他们将携手走在洒满阳光的路上,未来的一切都将是他们自己努力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