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蓉蓉陪翊儿玩了一阵,便早早地将他哄睡下。
“我们去偏院的凉亭坐坐吧,宋漪涟。”她神色淡淡然地说道,其实内心早已如烈火在灼烧。
“好啊,难得娘子有如此雅兴,夫君我这便陪你去。”宋漪涟颇有兴致地回应道。
冥耀的死令他心情愉悦,这两天他做什么都觉得顺心,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就连吃饭都比原来更香了,原来心头大患被铲除掉是这样一种感觉,爽快得要命。
二人行至亭中,蓉蓉直截了当地向宋漪涟表明自己的目的,她道:“宋漪涟,我把你叫来这里,是有事情要问你。你要诚实地回答,不许撒谎。”
“哦?什么事啊,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宋漪涟感到莫名其妙,问道。
“冥耀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蓉蓉一改往日的温柔,眼神凌厉地问道。
宋漪涟眼眸微动,他眨了眨眼,无辜地说道:“怎么可能?他明明是身患怪疾,不治而亡,跟我有何干系?蓉蓉,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怎么不能?我曾经那么爱他,这让你感到愤怒,于是你嫉妒他、痛恨他,想让他死。你有足够的理由去害他!”蓉蓉死死盯着宋漪涟的眼睛,她一边说着,一边一步步地逼近他。
“呵,我在你眼里就这般不堪吗?那你告诉我,我是怎么害他的?他患病是在去年,而那一年我何曾离开过狐族,又怎么去害他?”宋漪涟避开她的视线,后退几步,为自己辩驳道。
“够了!宋漪涟,别再演了,我都已经知道了。冥耀患病就是你搞的鬼。哪有什么怪疾,那分明是你对冥耀施下的法咒,是你害死了他!”蓉蓉厉声道。
“我没有啊!真的没有!蓉蓉,你为何要这般冤枉我?”宋漪涟委屈地否认道。
不得不说,宋漪涟装模作样的本事实在是高,若非蓉蓉了解真相,只怕要被他蒙骗过去。
蓉蓉冷哼一声,道:“宋漪涟,你可真能装啊。”她伸手指向一旁的书房,继续道:“三年前,就是在这间书房里,你对冥耀施下了致命的法咒,不是吗?当年的场景,我已经亲眼看过了,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吗?”
上一刻还满脸委屈的宋漪涟,在一瞬间变了脸。他收起刚才的伪装,露出淡漠的神情,从容不迫地踱着步子走近蓉蓉,唇角微挑,道:“蓉蓉,你真的太聪明了。”
“你终于承认了。宋漪涟,你怎会生出如此恶毒的心机?我曾爱过冥耀,那是我一厢情愿,并不是他的错。其实,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将他放下了。可你做了什么?你害死了他!冥耀何其无辜!”蓉蓉红着眼睛,声音颤抖着说。
宋漪涟猛然捏住她的下巴,冷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他是无辜的,可我就是要杀他。因为,我舍不得杀你啊。只要他不死,你永远都忘不掉他,就像我永远都戒不掉对你的爱一样!”
“宋漪涟!你太可怕了!”蓉蓉用力挣脱开他的手,并朝他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你打我?你为了他打我。好,好得很呐!”宋漪涟揉了揉被扇过的左脸,强忍着怒气,道。顿了顿,他继续说:“你可知,就是因为三年前你为他炼丹,我才非要他死不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并非是在有孕之后才决定帮他,而是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帮他才和我有的孩子。那我算什么?种马吗?就连我们的孩子也不过是你用来帮助他的工具!你为他甘愿做到这种地步,你说,我能不让他死吗?他不该死吗?”
宋漪涟此刻的样子冷酷极了,蓉蓉突然觉得他变得好陌生。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对于这位枕边人,她从未有过真正的了解。她冷冷地问:“所以,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一点也不感到悔恨、愧疚,是吗?”
“有什么可愧疚的?别忘了,当年黑熊族侵略狼族时,冥耀本就该死的,是我救了他。那条命是他欠我的,我如何杀不得他?你是我的妻子,谁也不能抢走你,我只是做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事,我有何错?”宋漪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东窗事发,狼族又岂会善罢甘休,到时狐族将面临兵革之祸!你怎能为了一己私欲就不管不顾,连累百姓呢?”蓉蓉愤怒地质问他道。
“不会的。知晓此事的人,除了我自己,就只有你。只要你不说出去,便不会有第三人知晓,狐族自然无虞。为了狐族的安危,我想你定会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对吧?”宋漪涟邪魅一笑,继续道:“而且,就算狼族跟你一样,用了什么稀罕宝物得知了真相,那又有什么好怕的?我既能屠尽黑熊一族,区区狼族又岂在话下?”
见他竟这般偏执、阴鸷,蓉蓉心里像是淬了冰,对他的最后一丝爱意也瞬间消散。她不愿再与他争辩,也不想再同他纠缠下去,这一刻她只想离开他。
她平静地对他说:“既如此,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和离吧。”
“和离?为了那个冥耀,你竟要与我和离?呵,我告诉你,别做梦了,想都不要想。你既嫁了我,就永远都是我的妻,我不允许你离开我!”宋漪涟激动地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说道。
“放开我!”
“不放!”
“我让你放开我!再不松手,我可要不客气了!”
“尽管来吧。反正你是打不过我的。”
说干就干,蓉蓉猝然发起攻击,二人缠斗在一起。结果毫无悬念,蓉蓉不敌宋漪涟,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挣脱不开。
她挣扎了好一阵子,对宋漪涟又咬又骂,可对方依旧没打算放开她,索性她便放弃了。她麻木地任由他圈着,决绝地说道:“宋漪涟,我意已决,你就别再纠缠了。你若同意和离,你我二人则好聚好散,你若硬是死缠烂打,最后只会闹得鸡飞狗跳,两败俱伤,谁都不好看。”
宋漪涟见硬的不行,便来软的。他将唇贴在蓉蓉耳边,温声软语道:“蓉蓉,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丈夫,你怎么能为了别的男人抛弃我?你这般坚持要与我和离,可有想过翊儿该怎么办?这么小的孩子,若是缺了父母任何一方的陪伴,长大以后怕是难堪重任,更有可能会永远缺爱,无法自洽。你忍心让翊儿如此吗?”
很明显,他是在打感情牌,试图以翊儿作为羁绊来挽回这段婚姻。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蓉蓉此刻已经铁了心,势必要与他一刀两断。
“并非我绝情,是你先把事情做绝的。翊儿以后由我独自抚养,不需要你操心。我会好好教他,让他成为像冥耀一样善良勇敢、光明磊落的男子汉,而不是像你一样,阴险狠毒。”
她的声音像寒冰一样刺骨,“阴险狠毒”四个字深深刺痛宋漪涟的心。原来,他的为爱疯狂,在她眼里是这般不堪。
惨白的残月照耀着大地,地面犹如覆了雪,一如宋漪涟结了冰的心。他松开双臂还她自由,轻叹一口气,艰难地说道:“罢了,罢了。我同意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