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权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里。他啪的一声打开灯，却没看到玄关处属于薛意澜的鞋子。

　　他动作一顿，目光在一楼客厅里扫视一圈，而后又抬头望向通往二楼的楼梯。眼中所见的是一片空荡与寂静。

　　屋子里的摆设还跟早晨出门前的一样，分毫不动。种种迹象表明，薛意澜在离开跨年晚宴之后，并没有回到家里。

　　他记得很清楚，华英奖结束之后，薛意澜手边就没有别的工作了。不仅如此，在年前，还有将近半个月的假期。

　　那么她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才没有回家，她去了哪里？

　　商权下意识拿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但是一开手机，就看到了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消息。微信上有显眼的红色“99+”的标记，其中大半部分都是来自同一个账号。

　　商权万年不变的温润表情，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烦躁地将手机丢开，扯开领带往沙发上一躺。

　　薛尹真什么时候回国，他并不关心。早在四年前她出国之后，两人所有的联系就断绝了。即便没有将所有的话说清楚，但他们分道扬镳的结局，双方早就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即便她回来了，那么他也没有恢复联系的必要。

　　但偏偏薛尹真没有这个自觉。

　　她好像活在梦里，以为他们的关系一如既往，没有变化，以为她还有可能跟他结婚。

　　宴会之上，商权跟人解释起来不胜其烦，但每一个来搭话的人，好像都没长眼似的，一个劲儿地将薛尹真往他怀里塞。

　　聒噪。

　　这时候，商权脑海里闪现了一个念头：或许将已婚的消息公开，就不会再有眼瞎的人，要撮合他和薛尹真了。

　　不过这终究要和薛意澜商量一下，毕竟她才是他的妻子。

　　商权在心中如此盘算，一边打薛意澜的电话，一边回了卧室。

　　等拨通超过一分钟后，电话自动挂断。商权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皱了下眉头：

　　薛意澜没有接电话。

　　一般情况下，如果商权打过一通电话没接，他就不会再接着往下打了。但是想到今天薛尹真不断凑过来的情景，还有空荡荡的屋子，商权心头一跳。

　　薛意澜似乎很在意他跟薛尹真的过去，先前还因为璀璨之心的事儿跟他闹过，保不齐今天又在耍小性子。

　　一想到薛意澜有发脾气的可能，商权就更加头疼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但因为宿醉而引发的头痛并没有因此得到缓解。商权长出口气，心想：女人的事情，处理起来比工作麻烦多了。

　　想是这样想的，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给薛意澜打了好几个电话。

　　毫不意外，没有一通是接通了的。

　　商权无可奈何，只能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你去哪儿了？】

　　【什么时候回来？】

　　【华英奖结束之后，你手头的工作差不多结束了，没必要再回公寓。可以的话，请你回家一趟，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过了半小时，对方没有回音。

　　商权眉头拧紧了。

　　还在生气？

　　他已经低头了，薛意澜没必要再这样僵持下去。

　　商权思考几秒，随后又发了一条：

　　【你在生气？我说过，我跟薛尹真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一点小事干扰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以么？】

　　不出所料，这条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商权彻底没有了耐性，直接关掉了手机，洗漱之后便躺上床休息了。

　　*

　　薛意澜原想打车回家，但到了半道上，她忽然改了主意，转而回了公寓。

　　这一个晚上，她的心情像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过山车。从起初的兴奋，到后来的不安，随后是震惊与失望。而失望过后……是绝望。

　　李依然的声音还回响在耳畔，薛意澜只能以微笑还维持仅有的自尊。

　　陪伴在商权身边这么多年，她虽然算不上是最温柔的妻子，但也尽力做到了对待爱人应该有的责任。

　　但是那个法律上的丈夫却不这么想。

　　他将她包装成另一个女人的模样，让她走上和别人相似的道路，成为众人口中的替身。

　　她允许他不爱她，也允许他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处理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是薛意澜不能容忍，自己只是另一个女人的替代品。

　　她是一个人，一个有尊严的人，不是一件没有感情的物品。如果知道要成为替身，她绝不会答应和商权结婚。

　　她是喜欢他，爱着他，想要长久地与他在一起。但是，她不想成为一个连独立人格都没有的替身。

　　而将她当做替身的男人，更没有资格拥有被人爱着的权利。

　　司机在公寓楼下将她放下了。薛意澜匆忙付了钱就跑上了楼。楼道内的声控灯坏了，她急忙跑出来的时候，还被地上的小台阶绊了一跤。

　　钥匙串骤然落在地上，薛意澜连忙去捡，手指却磨到了地上的小石子。霎时间，掌心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手提包里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在回来的路上，商权给她发了好几条的消息，但是她没有理会。

　　痛感在掌中酝酿，薛意澜打开了微信，乍然一看，就看到了界面中最新跳出来的消息：

　　【你在生气？我说过，我跟薛尹真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一点小事干扰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以么？】

　　痛意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她的视线模糊，盯着屏幕上地两行字，终于无可抑制地哭了出来。

　　合作，合作，还是合作。

　　他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是替身，还是合作对象？

　　咸湿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手机屏幕上，直到待机黑屏。

　　她不知道在外头呆了多久，只感觉身上越来越冷。

　　这时候，身侧的大门忽然被打开，有人从隔壁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呃……抱歉，您这是……需要帮忙么？”

　　薛意澜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立马抹掉脸上的泪痕：“没事，只是摔了一跤。”她头也没回，直接开门回了房间。

　　身后的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打开手机给朋友回了一条消息：

　　【我刚刚好像看到连尚娱乐的薛意澜了。她的状态有点奇怪，貌似……在哭？】

　　*

　　回到公寓，薛意澜浑身像是卸去了力气。

　　她呆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她重新拿起手机，上网搜索了离婚协议的文档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