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奕峥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他看着我的时候，手握成了拳。
“难过吗？生气吗？或者有点后悔吗？”我慢慢地走近他，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叉着腰，低头看他。我的发丝正好能扫到他的脸颊，这样的姿势却没能让我们俩之间腾起半点暧昧氛围，反而让我看清了他眼中冷冽的光。
“穆奕峥，你知道当初叶凌汐承受了多大的委屈和痛苦吗？”像是怕把他吓跑，声音轻柔，“太迟了，你现在说这些，真的太迟了。但凡是个脑子清醒的人，在结婚当天就该放弃你。叶凌汐已经给了你太多机会了。”
是的，哪怕是我刚从医院醒来那时候，只要他转变态度，在何修远出现之前，其实严格来说他都是有机会的。
不管是在叶凌汐本人，还是我面前，他曾经都是有过很多机会。
他没有把握住，或者说因为他的高傲，他不屑于去抓住我们这种“蠢女人”给的任何机会。他活得那般恣意妄为，因为他是主角，他是身价好多亿的霸道总裁。
如今找上门来，大约还是因为看到了我和何修远在一块。
他大约也是知道的，相比起何修远，他在我心里不会能高过去。
放在以往，他可能会大发雷霆，或者阴阳怪气，利用霸总人脉胡来一通强取豪夺。
可是他破天荒地来求饶。
此刻他看我的眼神那样深沉而温柔，泛红的眼尾更是告诉我，他的心正沉在冰窖里鲜血横流。
“叶凌汐，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去爱上别人？”他问。
我站直了身子，微微眯了眯眼，以让自己在美色面前保持冷静：“因为你的爱不够纯粹直接，你让我觉得你更爱自己，更何况，你伤害了我。”
“你纵容卢依宁伤害我的时候，就该想到这样的结局。”我耸了耸肩，喝了口递给他却没被动过的茶，“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就算是天之骄子般的你，也不是谁都会等的。”
穆奕峥没再说话，他只是看着我，手指一下一下扣在桌面上。
我跟他拉开距离，坐在了桌子的另一端。
“要是没什么想说的，请回吧。”我想着万一一会儿真让人拍到他从我房间里走出去，怕是何修远要生气。
他忽然泄了气，垂着头低声问：“叶凌汐，你是为了何修远吗？”
“什么？”
他声音稍微大了些：“是为了他，执意要跟我离婚的？”
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刚才好像说了吧？没有他，我也会离开的，因为我，不喜欢你了。明白了吗穆奕峥？”
见他还是不说话，我吸了口气：“穆奕峥，你记得兔子发卡的事情吗？”
他像是抓住了希望，抬头看我：“记得。我查清楚了，当初那个救了我的小女孩是你，叶凌汐。”
“我也记得。”我摇了摇头，“当初我刚开始同你提出要离开时，你怎么说的。”
“你说叫我别耍那些小把戏，以及你对卢依宁的感情，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兔子发卡。”我有些难过，替叶凌汐，“你知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会怎么想吗？不管你当时是嘴硬还是有些什么别的打算，那时候的你，都在往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上捅刀子。”
我摊开空空如也的手：“穆奕峥，你辜负了我的真心，所以叶凌汐死了。现在的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我没等他作答，继续说：“曾经的叶凌汐是真的很爱你，为了你可以忍受着卢依宁的欺辱，被陈沫和自己的亲生父亲欺负也能忍下来，哪怕被你伤得体无完肤之际，哪怕是死心出国之后，都还是会在你稍一示弱之时就心软，给你机会，看也不看周边的其他人一眼。”
“爱得叫人又怜又恨。”我无视了他眼中的疑惑，自顾说道，“曾经的叶凌汐可以为了你去死，可是现在的我，不好意思，我比较希望渣男小三去死。”
他沉默着没说话，我起身往门边走，这次他没有拦我。
于是我打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今天的谈话应该能让你清楚我的决心了吧，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说了，请回吧，你那小产的小三还在等你照顾吧？”
他听话地站起了身，走到我身边低头看我。
“叶凌汐，你不会后悔吗？”他问。
我把手从门把上拿下来，抬头看他：“不会。你最好不要做些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这个人最讨厌不遵守公秩良序的人了。”
意思就是，别给我玩小说里那些霸总的那一套。
穆奕峥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倒是干脆。
就是我正准备关门的时候，他突然又转过身来伸手抵住门，低头冲我微微眯眼笑笑，我竟看出了几分狡黠：“叶凌汐，再见。”
“滚滚滚。”我正准备关门，却看到他的目光飘向了另一边，脸上也挂上了挑衅的笑容。
我心道不妙，正准备探头去看，就听到何修远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
“你！”我气得指着神情迅速冷下来的穆奕峥差点要说不出话来，“穆奕峥，你，你，你滚滚滚！”说着也不管他，直接把门关上。
而后迅速扑到床上拿起刚才没来得及看的手机，这才发现何修远给我发了消息：“睡了吗？想不想吃点宵夜？”
“我好像听到你那边有穆奕峥的声音，他来找你了吗？”
间隔了几分钟后他发了一张网站上的新闻截图，标题是“豪门恩怨变幻莫测？穆总亲自上门试图挽回爱妻！”底下还附了一张穆奕峥敲门后跟我在门口僵持了一小会儿的照片。
“没事吧？需要帮忙吗？我一直在隔壁。”
“你是不是……不方便？”
“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过去帮忙。”
大约是见我一直没回复，他又实在有些担心，于是最后，也就是刚刚他发了一句：“我不太放心，一会儿要是你那边还没有动静，我会过去敲门。如果打扰到你们……希望你不要生气。”
之后再没有消息了。
看来这该死的穆奕峥是真的让他误会了。我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他很快就接了：“嗯，我在。”语气听上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同的，依旧温温柔柔，只是……好像有点太平静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他问我。
好了，确实有事了。我赶忙说：“有事的，你听我解释。”
“没事的。”他的笑听上去有些无力而勉强，“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
“别给我说这些，何修远。”我有些没好气笑道，“你好好听我说，他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回去，我拒绝了。”
何修远那边沉默了，吓得我低头看了眼手机，还好没挂断，于是我继续说：“照片应该是他找人拍的，那个文案也是太明显了，这应该是他们穆家想出来的公关手段。我跟你说过的，我们之所以到今天还没离婚，是因为穆家那边死活不同意，大约也是为了面子。所以今天也是，大概是为了挽回他们穆家的面子安排了这么一出。”
我一口气说完，见他还是没说话，补充道：“何修远，我知道，我现在这样不对，我应该先处理好跟穆奕峥的关系再跟你接触，但是我已经跟穆家表明过我的态度，加上外界都知道是穆奕峥出轨在先，我以为……不会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忍不住。”
我郑重其事道：“对不起，我喜欢你，所以要我不跟你来往，我实在忍不住。”
“不要道歉。你没有错，我也一样，凌汐。”何修远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我还是……”
“我会离婚，很快，我已经决定好了的，我不会再顾虑任何其他的东西。明天，明天我就拉上穆奕峥去办手续。”是的，我早就决定好了，这段时间里我也早就想清楚了，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我没有再留在穆家的必要。
何修远笑得有些无奈：“凌汐，我想你还是需要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今天先这样吧，我累了。”
“好，你挂了电话就赶紧休息，但是何修远。”我说，“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是为了逃脱穆家，不是为了寻求刺激，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我仅仅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跟你接触。”
“嗯，我知道。我也是。”何修远笑了，“我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我只是因为喜欢你。”
“好，晚安。”
“晚安。”说罢，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将电话挂断。
我没敢松口气，直接打开通讯录翻到穆奕峥的手机号，正准备打过去直接约他明天说什么也要去把婚给我离了，他的手机号却跳了出来。
好家伙，我怀疑他人都还没走出酒店呢，这么快又给我来电话，是想做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接通了他的电话：“喂，什么……”
“凌汐，姑姑病危。”他的声音像是在奔跑，接着就是汽车启动的声音，“我现在开车到一楼大堂门口接你，快！”
我的脑袋感觉轰然炸开了一般，嗡鸣不止，只下意识地就在他挂断电话后匆匆收拾了点东西就往外走。
路过何修远的房间时，我顿了顿，敲开了他的门。
“怎么了？”何修远的眼睛和鼻尖都有些红，见到我之后他皱紧了眉头，“发生什么事了？凌汐？你先别哭。”
我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只是强撑着挤出一个笑试图安抚他：“修远，奕峥的姑姑，对我很好的姑姑病危，我现在需要马上跟他去国外看她。”
“我送你吧，或者我陪你一起……”他说着就要转身去收拾行李。
“修远，这可能……不太合适。”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口了，“穆奕峥在楼下等我了……我会跟你保持联系。”
“好的，没事。一路平安。”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别着急，照顾好自己。”
“嗯，等我回来。”我扑进他的怀里，却没敢停留太久，只一小会儿就离开。
“嗯，我等你回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