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威一脸严肃，他从未见汤伽野为一个女孩子在他面前如此张牙舞爪，威逼利诱。

　　说好听点是爷孙间的乐趣，说难听点，汤伽野鬼迷心窍，为了个女人逼迫亲外公与他胡闹，高价买块破石头，实在有违孝道。

　　不过秦正威不是守旧派，他这个人虽然喜欢古香古色的东西，思想一点也不旧。

　　要知道他可是七十年前就在国外学习过的人，思想没那么狭隘。

　　跟孙子间相处也比较随和，不会特意强调辈分，就按自己舒服的方式就行。

　　汤伽野当然抵死不承认，八字还没有一撇，林晓秋现在对他还有顾虑和抗拒，他怎么可能提前露底？

　　“您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就一个普通朋友，她在我爸厂里上班，但一直在复习，准备明年考大学。”

　　秦正威倒也没露出什么瞧不起林晓秋的表情，只是郑重点头。

　　“孩子聪明，本分，应该上学。你这小子要忍得住寂寞，幸福嘛，总会有所波折。”

　　“我明白您的意思，外公，谢谢你没有看不起她。”

　　汤伽野不是不管不顾的纨绔子弟，他也明白现实就是他和林晓秋之间的门第悬殊有多大。

　　秦正威作为一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能以平常心教育他耐心等待幸福，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

　　他忽然有些庆幸，好在家里人不需要他去为了家族利益，迎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

　　也不用为了家族的荣光，背负任何别的多余的负担，他才可以毫无顾忌的做他自己。

　　当然，他也明白，外公更看重舅舅家的两个表哥和表弟，也知道他志向不在家族，就放任他，给他自由之身。

　　“人嘛，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出生的家庭也不过是镇子上的穷苦人家，幸得人赏识，一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如今全身而退，有气运的原因，也和每个人的命运有关。

　　我喜欢搞收藏，你小时候总笑我搞封建迷信，迟早败光家产。

　　但你也看见了，我不仅没有败光，这二十多年来，海内外的名品回归大都有我的功劳，这就是我的命。

　　我这一生共有两个使命，一个是为了家庭，一个是为了藏品，不然你以为我建这偌大的唐宫做什么？

　　我临终的志向就是希望我的这些空房子里能装满藏品。但这个愿望，以我的年纪，估计实现不了。

　　说回你看上的这个女孩子，我觉得她不简单，就算她遇见你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厂妹，但遇见你之后，她的命运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是我跟你的说的不可控命数，每个人都会遇见生命里的贵人。

　　用旧时的话来说，你就是她命里的第一个贵人，只要你们不互相排斥，心生怨恨，纠缠半生甚至一辈子是肯定的。”

　　汤伽野听多了外公秦正威的这些所谓的命数和玄学，只要他开口，就能猜个大概。

　　他也不是不相信，只是不全信。

　　命运是很神奇的指引，谁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他又会和谁一起走向生命的终点。

　　“外公，这次您说错了，她才是我命里的贵人。”

　　汤伽野摆放了棋盘，准备和外公好好对弈两局。

　　“你这小子，难得听你油尖嘴滑，说说这姑娘哪里好？

　　人还没答应你，你就这么急吼吼地带到我面前，到底想听我说什么？”

　　秦正威手上摇着一把唐朝的骨扇，上面写着一首李白的诗。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汤伽野手执黑子，率先开局。

　　他认真思考了三步棋之后，微微一笑。

　　“她就好比是您眼里的绝世孤品一样，不过我没您那么贪心，什么都想收来瞧一眼，还想让更多人欣赏您的收藏。

　　我只愿意收藏她这一个孤品，此生此世，永不让她见别人。

　　我带她来见你，虽是偶然，但我想您这一生看过那么多珍品，见过那么多人的起起伏伏，看个小姑娘应该没问题，想让您这样的绝世高人开解她两句。

　　她这人面上自强孤傲，实际内心里有些自卑，她总觉得我和她之间有难以跨越的鸿沟，长此以往，我怎么受的了？

　　再者，您也知道我对男女之间的事迟钝，她是我第一个在男女之事上开蒙的姑娘，我不知道怎么惯着她，哄着她，让她开心，让我快乐。来找您请教几句。”

　　汤伽野说的小声，唯恐隔墙有耳。

　　没办法，他这么冷漠孤傲的人，也不得不在外公面前承认，在爱情里，他只是个菜鸟。

　　前两次试探，虽然成功，但他也心有余悸，差点被林晓秋厌倦。

　　谁让外公秦正威是个人精，什么事都看得透彻，什么人只要过了他的眼睛，那这个人往后的路途和人生，他都能看得七七八八。

　　汤伽野没有异性朋友，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要是再惹林晓秋恼怒，或许两人之间迟早凉凉。

　　总之，一句话，他慌了。

　　“难得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有向我认输的时候，你要问别的，问我什么珍品我肯定能替你解答。

　　唯有女人，我这一生也没明白，你外婆活着的时候，还不是总抱怨我不懂她，不懂女人心，这点我承认。

　　这么跟你说，每个女人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孤品，你得花时间和精力仔细研究，勤奋钻研，才能得出答案。

　　若是只说这姑娘的品行，我觉得中规中矩，聪明有度，为人圆滑，算不得大善大恶之人。

　　一个人最关键的一步，她还没走出来，我不能判断她的未来，也就是说，她尚年轻，心性未定，不好下结论。

　　等她哪天答应你，她的人生才和你有关，但她如果选择不和你在一起，人海茫茫，她还能遇见别的贵人。

　　但可以肯定，下次见面，她脚上穿的一定不是那双补过的布鞋。”

　　汤伽野点头，大笑了一声，老头还是记仇，林晓秋挣的是他汤伽野的钱，关他什么事？

　　还管人家穿布鞋还是皮鞋？

　　连外公都看不透林晓秋，说明她的确不能一眼看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