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汤伽野没有告诉林晓秋，他们的到达时间是明天晚上。

　　两人闲聊，可汤伽野却觉得林晓秋很陌生，她的态度，她的语气，她的眼神，她的灵魂，仿佛置身另一个时空。

　　“晓秋，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和我在一起，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你喜欢我什么？”

　　汤伽野从未问过这个问题，因为林晓秋不是一个特别热情的人，比较理性，比较克制，从来不会热情到说些肉麻的话。

　　可他好想知道，哪怕她骗他。

　　“什么感觉吗？我想想。”

　　林晓秋仰头看着天花板，目光里有光亮，也有笑意，她真的认真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张口。

　　“你很帅，身材很不错，为人热情，聪明好学，待人真诚。我当时的感觉是这个男孩很优秀，我有点配不上。所以一开始是不断地向后退的，不敢面对，又怕错过，感受很复杂。

　　后来我觉得我有希望考上大学，又怕你喜欢别的女孩，勉强答应在一起，其实那时候还是担心受怕，怕你遇到更好的，更漂亮的，我们没结果。

　　再后来，生了孩子后，我觉得你活的很辛苦，我们相处的这十二年，好像对彼此都不是真正的了解和熟悉，我们从来没有交过心，从来没有聊过更深层的感觉。

　　有段时间我很压抑，工作压力很大，我们因为忙碌，很久不见面，我怕耽误你，怕你东想西想我和公司的人乱传绯闻，我一度想离婚。

　　但我没有勇气，我也知道婚姻只有一次，要是你赌气答应了，我又舍不得你，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

　　我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很多时候，我都是被时间被动的推着往前走，一不小心我们走了十二年。我三十岁，活的也并不是特别开心，好像也没有做出多少事情值得炫耀和骄傲。

　　总之，就是一无所有，只有两个女儿。人与人的关系其实很奇怪，你看婚姻中的夫妻，生养了孩子，可是一旦离婚，男女可以自由组织家庭，与前妻前夫再没有关系，我有时候特别不理解，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婚姻给婚姻中的男女带来什么？他们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很多时候，我都在自问，有没有禁锢你的生活，婚姻有没有限制你的自由，让你相爱不敢爱，想离开不忍离开，有太多的理由留在婚姻的围城中，奄奄一息。

　　其实，我现在对婚姻的态度很包容，或者说，这东西我觉得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我们俩都是比较独立的个体，婚姻没有给我们增添任何东西，反而失去了一些东西。

　　伽野，你要不要认真思考一下，关于我死后，或者说我们分开的事？我们只是理性的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有结果更好，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汤伽野很少听林晓秋说一段很长的话，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多。

　　尤其是林晓秋，她这人不太爱说话，只会用实际行动表示，所以导致很多时候，汤伽野想交流的时候，看到她自我封闭的姿态，他就会放弃。

　　他们的婚姻并不是人人称羡的那种，虽然没有大问题，但因为彼此的性格和生活方式，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牢靠。

　　有时候汤伽野怀疑一阵风都能吹散这段婚姻，但他们俩始终的默契没有提过离婚。

　　“首先，我今天才真正明白你在婚姻中的感受并不好，我很抱歉，给你带来不好的感受。其次，我想你误解了我的态度和性格，我们两在婚姻里都很被动，我又过度的迁就你，导致我们的交流出现封闭的状态。

　　但这些原因都不是婚姻产生裂痕的原因。更多的原因在于我们本身，我们对彼此的欣赏程度，爱恋程度，付出程度，感受程度。

　　这些年我们把过多的热情和感受投入到工作和交际上，所以我们的婚姻才会冷场。但我从不认为我在婚姻中不自由，相反，你给了我太多自由，让我觉得我是婚姻中可有可无的人。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我失去热情，想要跟我离婚，但我始终对你专一，只是太忙的时候可能吴瑕表示。

　　晓秋，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记得，我永远会保护你。为了你和孩子，我会舍去所有一切，我认为我们的婚姻不是没了情趣，而是我们已经成为了彼此的亲人。

　　就算哪天，你非要离婚，或者说句不吉利的话，你在我前面先走，那我也不会再娶。

　　因为我把所有的心动，所有的热忱，所有的爱都给了你和孩子。你现在是病人，容易情绪低落，面对未来很迷茫，没有信心，但我一直都会陪着你。

　　我说过，哪怕你哪天不行了，我一样陪着你，不会让你觉得孤单。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冷情冷心的人，你惦记孩子，也担心我找了新老婆对孩子不好，才想出这么多有的没的。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记得，你交代的任何事我都会办到。我答应你的，全都会守约。

　　不要认为这个世界不值得，不要被疾病打败，不要放弃你自己的生命，我需要你活着，孩子也需要你。但如果哪天你太痛，痛到想死的话，我也会含泪让你放弃。我不愿意你忍受病痛的折磨后，再面对死亡。

　　我是医生，我很理智。你现在的情况比较乐观，一定不会死的。只要撑过下个月，如果病情继续稳定，那么也就说明目前你是安全的。

　　再坚持一下，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林晓秋泪目，无语凝噎。

　　她伸出一只手搭在床头，汤伽野同样伸出一只手，轻轻勾住她的手掌安慰。

　　两个人眼光中都有泪花。

　　“好，我答应你。要是我病好了，我们全家一起旅游好不好？我答应过孩子们要一起出去玩，但因为太忙，一再失约，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也不曾好好教育过她们，觉得好失职。以后我会尽力弥补，你工作也不要再那么拼命，要是你再倒下的话，这个家就没了主心骨。”

　　汤伽野轻轻摸索她的手背。

　　“放心，我倒不了，我是男人，不会不管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