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扶光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碰到了姑姑,她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头发仍然梳得很贴切,却掩不住丝丝白色在光照下晃着人眼,眼角低垂,眼底的血丝连着眼下的青色倍显疲累。
“姑姑,怎么样?”
杨扶光从未见过姑姑如此颓废的模样,心底掠过一丝不祥。姑姑摇了摇头,略冲他带了一点笑,仍愁眉紧锁,一脸阴郁。
“你姑父突发脑梗,转进IcU2天了还没醒,医生说危险。”欧敏扶着儿子的肩头低声说。
“小洁,要不你回去睡一觉,让小光在这儿候着,你都两晚上没合眼了。”欧敏又劝慰杨洁道。
“不,我,等他醒!”杨洁轻轻地说,语气却不容置疑。杨扶光扯了他母亲一下,阻止她再劝,上前扶住虚弱的杨洁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望着一言不发的姑姑也陷入了沉默。他特别能感受到她的心情,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中又不甘心地企盼着有奇迹的出现。
几天以后,杨扶光陪着姑姑送走了姑父。他看着姑姑有条不紊地安排葬礼,有礼有节地迎来送往,那冷静的微笑里没有一丝温度,让人不寒而栗。直到头七,杨扶光一直陪着她,他太明白两人的感情至深,因此他才特别不放心姑姑表现出的平静的理智。
窗外下起了小雨,杨洁在吧台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小口,将杯子拿在手上晃着。
“小光,那女生叫什么?”杨洁突然问。斜歪在沙发上正跟安望舒发短信的杨扶光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有些恍惚:“嗯?”
“我问你那个女朋友叫什么?”
“安望舒!”杨扶光起身走到吧台前。
“唔,望舒?好名字。你爱她吗?”杨洁问得很认真。
“爱!”杨扶光很认真地回答。“我就想给她想要的一切,永远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那她真幸运!”杨洁笑了,有些宠溺地拍了拍杨扶光地肩头。
“要好好对她,用她真正接受的方式,千万不要让她怀着愧疚和你在一起。”杨洁一扬脖子将剩余的酒喝完,“你知道吗?我很遗憾没有和你姑父拥有一个孩子,他很喜欢小孩,可为了我却对家人撒了一辈子的谎,他放弃一切努力,怕我吃苦,怕我伤心,他以为这是对我最好的方式,可是我却是为了给他生个小孩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知道吗?我曾经提过离婚,想他能找个女人生孩子,可是被他识破了我的企图。哈哈哈,现在,他就这么走了,我该怎么办?我再怎么做都无法弥补他的遗憾了!他为我做的太多,我总是无法给予他对等的付出,我,我真的很难过!我原来想,也许等老了,他老得动不了了,我只要能爬得动也要去伺候他到死,可是,他最后连话都没跟我说一句。呜呜呜呜呜呜呜……”
杨扶光倾身向前一把搂住了痛哭失涕的姑姑。“我好恨,我恨这个爱了我一辈子的男人,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唔唔唔,我更恨无用的自己,我回报给他的太少了!呜呜呜呜!”
人的情绪往往就崩溃在对未来希望破灭的瞬间,杨扶光深知此刻的姑姑怎么劝都无用,他拿来半粒安定劝着姑姑吃了,哄着她上楼睡了,再下楼回到客厅重新拿起手机想给安望舒发信息过去,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叮叮”一条信息进来,他点开一看,是安望舒的。“痛失至爱,劝无可劝。多陪陪姑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