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第二次见安沉,是在9月中旬,她不得不见,因为真的受不了了。
每日一束99朵玫瑰,带给她的不是惊喜,而是害怕,尤其是对于全系第一名的白落来说,更像是恐怖的凝视。
半个月前,白落正在学校门口等绿灯,前面一个男人不知是没注意还是怎样,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前冲,两边的车已经呼啸而过,白落下意识地便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干嘛呢,快回来。”
手从胳膊上滑落,落入那个男人的手掌中。
男人转过身,放下电话,直直的盯着她。
“看什么看,感谢就行。”即使是碰巧,白落也从来没被一个人这样拉着,她急忙把手抻出来,往学校的方向跑,脸红了半晌才消退。
回到宿舍,白落一个下午都在想这个一面之缘男人,还当成笑话说给舍友王彦秋、杨曦和苏荷听。
白落一直记得,当时的王彦秋调侃道,“美救英雄,你应该理直气壮的跟他要电话,直接把他招进后宫。”
可惜白落从不好意思到后悔至极,只用了半个月。
她不知道是通过什么办法,竟然被这个人盯住了。
同学的明嘲暗讽,老师的数次谈话,白落都知道自己必须也不得不见安沉一面。
也是从那个时候,她就认识了周科和小胡。
过程什么的,她早不想调动记忆,只知道安沉毫无费力的就把她拉进了那个和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
白落从小便是学霸,很珍惜自己的成绩,本意是想服软的,可安沉给他那样的难堪,让白落心里升起了满满的好胜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后来想想,自己真的刚。
她还记得周科当时笑着评价:“安沉这人有病,看惯了同样的风景,想换个口味呗。”
白落不想成为风景,但她发现一切都晚了,根本躲不过了。
但她没有反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很多年后白落回忆自己大学时候的妥协和沉默,是真的为了换取学校的安宁吗?是从小只会学习当惯了乖乖女产生的叛逆吗?还是和那个男人一样,对于陌生人产生的畸形之情。
她还记得和安沉吃过的第一顿饭,是他亲手包的饺子,她选的馅,自己最爱的茴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也许就是他的作风。
当时在他面前的安沉,舀了勺面,和上面,紧接着择茴香、和馅,准备工作完成,两手翻飞就包了一碟饺子,1个小时后,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就端到了白落面前。
“快尝尝吧。”
白落尝了一个,惊讶至极。
“倒是好吃,安沉,你不愧是斯文败类。”白落从那顿饭开始,再也不违心了。
安沉倒是没生气:“是个好评价。”
两人静静地吃了一顿饭,像是寻常的老友,又像是陌路的夫妻。
后来便是长长久久的妥协,她习惯了安沉对自己的随叫随到,也没想到自己愈来愈从本该恨的男人身上得到快乐。
畸形的关系,人人羡慕的学霸,背后哄别人开心的人。
一年又一年,白落的成绩有目共睹,以第一名的成绩拿到了保研名额,而学校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与安沉的关系,从这一点,她还挺感谢安沉的,最起码变相遵守了承诺。
可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受到那样的欺辱和一辈子再也忘不掉地回忆。
当安沉把遍体鳞伤的她抱回了家,她能感受到安沉的震怒,以及他想杀人的心。
白落还是没有哭,但眼神空洞无神。
很多年以后,白落才记得安沉第一次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就是那天晚上,但她完全没有注意,她得整颗心都被绝望填满。
梁圆当场被气哭,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
可白落上前拦住梁圆,坚定地让他报警。
很快她就第一次进了警察局。
“你是受害者什么人?”白落等待着检查结果,旁边的警察做着笔录。
安沉望着白落,眼神里夹杂着伤感和痛苦,只顿了顿:“我是她男朋友。”
白落来不及反应,因为她看见了自己的检查结果,多年的眼泪终究流了下来,原来她的孩子又没了。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安沉,沉默不语,却像是竖起了浑身的刺,所有人都难以靠近一丝一毫。
白落重伤,之所以还能站立,全凭一口气撑着,从警察局出来,便立刻被安沉送进了医院。她没办法回家,想了个实习的理由搪塞父母,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警察很快进行调查走访,包括安沉的工作背景,和自己被下的结论,白落表面平静,但都知道。
安沉每日都来,大部分都睡在一旁,但白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也是从那个时候,她学会了抽烟,缭绕的烟雾不能治愈心里的创伤,至少能让她假装看不清这个世界。
安沉起初还制止,后来也就任由她了,因为他知道,她恨死他了。
若不是他,她无非是个天真无邪的大学生,为各种考试努力学习,渴望着单纯美好的爱情,想着未来工作的烦恼,又怎会卷入这种事情。
时间飞速而至,大半年后,白落再一次见到了那些人,但此时她是高高在上的证人,而他们是即将入狱的犯人。
白落笑了,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而她也终于等到了那句话:“白落,你走吧。”
白落一眼都不想看安沉,就走了出去,什么也没带,就像来的时候那样干净。
大学四年结束,白落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发表致辞,光鲜亮丽的她站在全校学生前面,笑着演讲,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痛苦。
白落特别刚强,她真的走出来,准备奔赴下一段旅程。
但她的计划再一次落空,安沉又反悔了,不仅不让她走,还要绑她一辈子。
那是在她准备回家的机场,那么意气风发的人,也有那样失魂落魄的时刻,她的手被安沉死死拽住,白落竟然在他眼里看见了哀求。
又一次落进掌心,她心软了,他们结婚了。
即使她父母坚决反对,但白落说服了爸妈,因为他们睡过了。
安沉还带她回了自己家,白落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父母竟然是那样两个儒雅的人,和狠戾冷漠的安沉有天壤之别。
说实话,当白落进入他父母家的那一刻,竟有些心里有家的感觉。
“爸妈,我结婚了,这是我妻子白落。”
安妈妈周玲手中的杯子“啪”的摔在了地上,自上大学就极少回家的儿子,时隔多年,一回来就给他们这么大的惊吓。
白落能感受的出来安家父母很喜欢自己,不停地给自己夹菜,非常关心,白落也表现的很体面,整个气氛倒显得其乐融融。
那天回家的路上,安沉低声道:“谢谢你。”
白落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
一黑一白,两条平行线,有了交汇又能如何?
后来白落就上了研究生,忙的飞起,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感情状况,“已婚”两个字震惊了全班,但她却对安沉闭口不谈,安沉也从来没有来学校骚扰过她。
父母本来是不同意的,但从白落的语气中并未感受到新婚之喜,反而从不情愿到劝二人多增强下感情。
也是,难道还要孩子大学结婚,研究生离婚吗?
白落从不主动给安沉打电话,只是周末的时候随他回趟父母家,周玲和安文军很喜欢她,尤其是周玲,后来有一次还小心翼翼地问她,安沉比她大七岁,能不能毕业先生个孩子,他们负责带,不会耽误她工作的。
白落不知道安家到底有怎样的过去,但感受到一旁偷听的安沉紧张的目光,她笑的特别灿烂:“好啊,那到时候就要麻烦叔叔阿姨了。”
周玲笑着拍她的手:“还叫叔叔阿姨啊,该叫爸妈啦。”
“好嘞,爸,妈。”
白落一直记得那个时刻,踏出安家父母的大门,好似从热烈瞬间跨入冰冷,白落知道安沉娶她是赎罪,而不是因为喜欢她,他喜欢的从来都是自己带给他生理上的反应,现在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了。
当时的她,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了自己的心,对安沉的感情啊,早就在脱轨地情况下愈发偏离。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鬼迷了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