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是陈尘上大学前的暑假,翻出来的。
这位区文科状元,在报志愿的时候,没有选择留在BJ,而是填了上海,如果注定要回到北方,他也想趁着读大学的时候去外面走走。
白落和安沉自然是要去送的,问陈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陈尘说自己收拾,很快便把收拾自己的房间扩大到给全家做卫生。
而整理客厅时,偶然翻到了那张照片。
白落研究生毕业时,和安沉并排而立,在学校前的合影。
照片上的白落自然是极美,但让陈尘意外的是,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好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十几年前青涩腼腆的女人,是如何变得这么惊艳成熟,这么的“大杀四方”....
陈尘看着刚刚下班到家的白落,陷入了沉思。
好奇心,也油然而生。
第二天上午,陈尘溜进主卧,翻箱倒柜起来。
这么多年,他很少进来,但也知道家具摆设,明明家里没人,陈尘做贼心虚,犹豫了半天还是打开了那个普普通通的五斗柜。
第一层,映入眼帘的便是各种证件,户口本、身份证...还有白落和陈尘的结婚证,陈尘打开一看,便又放下。
第二层,各种各样的荣誉证书和奖状,从白落和安沉小时候到现在,陈尘从头翻到尾,毫不意外,自家爸妈是真学霸。
最后两份材料,一个是白落的研究生毕业证书,陈尘又拿起最后一份,打开一看,目瞪口呆。
安沉,为什么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一个陌生的三本,还是个肄业。
聪明如陈尘,立刻联想到安沉曾和家里十几年的矛盾由来,难道是因为一次不成功的高考?
他自然不相信安沉的水平至此,可若是故意,也太冲动了吧。
家里一直有个传闻,陈尘是知道的,安文军一心想让安沉从政,可他终究是走了另一条路。
难道他用看不到的未来,来赌气吗?
第三层,两摞摆放整齐的体检报告,从近到远,陈尘一份份的看着,很快便从惊讶到后悔,二十多年前的诊断记录,让陈尘腿一软竟跌坐在地,当真实赤裸裸地摊在面前,他的双手竟止不住地颤抖。
后面两层,还会有什么?
陈尘不想看了,将一切恢复原样,快速跑回客厅,但10分钟后,他又进来了。
闭上眼一口气拉开第四层第五层,他隔了好久,才缓缓睁开。
第四层,陈尘看了一眼就知道,都是自己的收养材料。
而第五层,竟然是满满一抽屉的相册,白落的、安沉的、自己的...他们三个的合照,都是洋溢的定格。
陈尘哭了,眼泪止不住的溢出,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从这一天开始,白落觉得陈尘好像突然沉默寡言了,也不怎么说话,更没有马上上大学的雀跃。
陈尘需要时间消化,几次开口,都放弃了。
年轻的男孩长大了,心里藏秘密了。
直到白落和安沉陪伴他来上海报道,挥手告别的那一刻。
陈尘突然上前,紧紧的抱住白落,多年的情感喷涌而至,嚎啕大哭:“落落...我不想你走,叔叔你们别走好不好,我不在上海了,我要回家。”
白落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笑道:“等你放假就能回来了呀,最长四年,你还是能一直待在我们身边。”
安沉却不同,他看着陈尘哭,眼圈也红了,有些哽咽:“男子汉大丈夫,好好上学,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陈尘缓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撒开手,朝着二人挥手告别。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四年后的陈尘又保研读了研究生,直至七年后才真正回到BJ,但这一回,又是暂时的。
他自幼读史,选了考古专业,上了大学的一刻才知道这门学科的博大精深,居庙堂还是深入田野,陈尘选择了后者。
从这一天开始,出差是常态,艰苦是基本。
但大好河山多了他的身影,考古挖掘有了他的贡献。
家,成了暂时的。
白落自忖对社会没什么贡献,又吐槽安沉这个资本家还不如他,自然对陈尘的选择举双手支持,除了一件事。
陈尘直至30岁,还没有女朋友。
最开始是周玲发现的,她发现她这个宝贝大孙子,好像少干了什么事。
这一发现,全家总动员开始。
各种同事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给陈尘安排的相亲对象从北方排到南方,从20排到40,陈尘非常不解的问白落,这个40岁的女人是谁给介绍的。
白落笑嘻嘻地说是她自己,因为她怕儿子喜欢“小妈”,实在不行她手里还有佼佼的男人。
陈尘一直记得这个画面,安沉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喜欢男人。
当然不是。
陈尘解释了半天,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合适的。
随后弱弱地问:“可以吗?”
白落大手一挥,“当然可以,小尘尘自己做主。”
陈尘无奈地笑,尘尘再也不小了。
就这样,又是10年。
作为考古协会会长兼任大学老师,陈尘太忙了,介绍对象的人渐渐没了声音,而陈尘非常清楚,没有一个合适的人走进他心里。
时间啊,总是奔流向前,若能回头,还值得珍惜吗?
陈尘50岁那年,终于在BJ落定了,在家附近买了个小房子,平日里回学校上上课,回家蹭蹭饭。
可是白落不会做啊,所以每一次只能是陈尘拎着大鱼大肉,回家撸袖。
安沉和白落的老年生活非常充实,组织活动、出去旅游,两个人临到老了,天天说不完的话。
二人心态不错,只是陈尘,心态渐渐失衡。
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要面临一个问题,生命的逝去。
而这一次,白落没有选择陈尘上大学前的无视,而是正视了这个问题。
这一天是白落80大寿的日子,她非常正式的把陈尘拉到一边,依旧是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不动听,“陈尘,你看我俩,都老了。”
陈尘完全明白,但人越活越倒性,他抿着嘴不想说话。
白落看着整装待发准备出去庆祝的帅老头,眼睛里满是坚定,“陈尘,我这辈子,尤其自私,他比我大7岁,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不要为我们难过,毕竟我的这个心啊,就这么点位置,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了。”
“我...”
白落好似开玩笑般,又轻拍着大腿,“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看这些年我俩天天锻炼,好好养生,还得让老头子多陪我几年。”
陈尘眼睛湿润,不愿再听,但晚上回到家,他又听到了同样的话。
满脸皱纹的安沉,依旧是精神矍铄,他冲了杯咖啡与陈尘聊天,从工作到生活,快睡觉前,他眼神一直瞟着翻书的白落,话却是很真诚地对陈尘说,“孩子,不喜欢就算了,别怪你自己生错了时代,有些人就是一辈子也不属于你。”
陈尘下意识撇向白落,心里完全明白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陪伴我们这些许年,未来的日子,你自己加油吧。”安沉一直相信。
陈尘笑着掩面,良久才回应。
是我谢谢你们。
陪伴我这么多年,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