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爸爸叹了口气：“茉茉，其实你还有一个哥哥，他叫阮墨，墨水的墨。他从出生开始就调皮捣蛋，又机灵又聪明。我跟你妈那时候觉得，男孩子嘛，调皮也正常的，对他一直都是散养政策。那时候我工资不高，你妈全职在家带孩子，家里不算富裕，但是一家三口过得开心，我和你妈妈也算心满意足。墨墨十岁那一年趁着你妈睡午觉的功夫，跟同学约好了去河里游泳，就再也没上来过。我跟你妈赶过去的时候，他小脸憋的不成样子，身体都凉透了。”阮爸爸老泪纵横，儿子的死一直是他们夫妻心里的一根刺，时隔三十多年再提起，他仍然觉得心脏像触电般的刺痛。阮茉不太能接受这个消息，脑子直接罢工，愣在那儿。
“如果你哥哥还在的话，算起来今年该是四十三岁了。”阮爸爸说完停了好久，才继续说下去：“事情发生以后，我跟你妈觉得天都塌了。你妈身体本来就弱，被这么一打击，再加上自责，身体很快就垮了。我也难受，但是我不能倒下，我还有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要赡养，我还要照顾你妈。我没办法，我把工作辞了，白天照顾你妈，晚上等她睡着了我再出去摆摊，卖些盗版光碟。”
阮爸爸委屈的捂着脸，不让泪水流下来。想想那段不是人过的日子，他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阮茉趴在覃傲的怀里啜泣，覃傲红着眼轻轻拍着她的肩。
“就这么过了两三年，你妈身体好了不少，我也找了个正式工作，赚到钱就带你妈出去散心。但是没有用，你妈越来越抑郁。要么阴沉着脸不说话，要么就是发脾气摔东西，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我白天在外面忙工作，晚上回到家还要面对你妈，我觉得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没用，这个漩涡我挣扎不开。我跟你妈说好了，等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部都寿终正寝以后，我们也找条河了断了，去下面找儿子。”
“你哥哥离开的第五年，你妈忽然有一天告诉我，她怀孕了。你的到来就像是老天爷给了我们俩一次重生的机会，我眼看着你妈笑容多了、气色好了。说来你也很懂事，没让你妈孕期受什么苦。她八个月的时候，含着泪把儿子的遗物都交给了我，她说叫我好好藏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叫我以后儿子的忌日一个人偷偷去，她就当不记得这件事了，她想要重新开始好好生活。我当时在心里发誓，一定好好对待你们娘俩，不再叫你们流一滴泪受一点苦。”
阮爸爸的眼泪顺着手指缝滴滴答答往下掉，覃傲低着头递过去一张纸巾，阮爸爸也低着头接过。覃傲又查看了一下怀里人的状态，她倒是自觉，熟练的用他的衣襟擦眼泪。覃傲拿起纸巾，轻轻地帮她揩掉鼻涕才继续拍背安抚她。
“说来也巧，你是早产的，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多月。那天是你哥哥忌日，我一大早瞒着你妈，到你哥哥坟头烧纸。刚烧完你妈打电话说羊水破了，我又赶紧回去，把你妈送到医院，你妈足足疼了一天才把你生出来。我记得你出生的时间是三月二十一日夜里十一点五十九分，我还记得你出生的样子跟墨墨一模一样，皱巴巴的脸蛋，稀疏的黄毛。连屁股上的蒙古斑位置和形状都一分不差。你妈说，一定是我们跟墨墨的缘分没有结束，所以他换了个样子又重新回到了我们身边，所以她给你取名叫茉茉，异体同音。”
“所以我一直是他的替身是吗？”阮茉无力的发问，难怪他们不给她过生日。
“茉茉，我们确实是自私了，你妈妈一直把你当成你哥哥养大。她怕你出意外，所以一直对你严格管教；怕你再次离开她，所以阻止你去外地上大学。你小时候性格乖巧，我和你妈都很安心，但是你越长越有主见，你妈妈怕你不再听话，养成你哥哥那样的性子，每次她有这种危机感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冲你发火。每回她骂完你打完你，都后悔地哭一宿。茉茉，妈妈发脾气的时候，爸爸从来没有拦过，爸爸不是不爱你，只是爸爸懂妈妈的害怕跟不安，爸爸不忍心阻止她，怕她憋坏了身体再出毛病。爸爸知道你是无辜的，但在你和妈妈之间，爸爸选择了纵容妈妈。茉茉，对不起。”
覃傲本来红了眼，越听越有一股无名之火往外冒。摊上这样可怜又自私的父母，阮茉比旁人多吃了好几倍的苦。阮茉在他怀里哭到发抖，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阮茉带走，离开这里。
“你去上大学以后，不愿意再回家，我们心里都明白，你是怪我们。你妈后悔她当时的做法，但是她没脸跟你说，也不敢跟你说。每年你生日的时候，她就买一盆茉莉回来。她精心伺弄那几盆茉莉花，常早上搬出去晒太阳，晚上再搬回来。有一回突然刮台风，她把茉莉往家里搬，看见花盆旁边蜷了只小白狗呜呜的发抖，你妈说你小时候就想养狗，但是你抵抗力弱，怕你生病一直没答应。这回小白狗自动送上门来，她就先替你养着，等你哪天回来，给你一个惊喜。后来养了一段时间，可乐越来越亲近你妈，你妈渐渐就把可乐当成了你，她所有的注意力和精力都转移到乐乐身上去了。我看着这样也还行，好歹她生活又有了重心。”
“乐乐也掉河里了，它没事吧？”阮茉想起妈妈是为了救乐乐才溺水的。
“她没事，听过路人说她被捞上来以后，一直围在你妈旁边叫唤，可把她吓坏了。”阮爸爸提起乐乐，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脸色也柔和了不少，阮茉看在眼里，觉得自己有些难堪。
“哦，探病时间要过了，医院不让家属在病房留宿，我也要回去喂乐乐了，我们走吧。”阮爸爸替阮妈妈掖好被子，带着阮茉和覃傲走出了住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