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妈。”阮茉听到覃傲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立刻调整了坐姿，侧耳倾听。
“妈，你就别操心我了。我这么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做主。”阮茉看着覃傲的眉毛扭成一个结。
“别啊，沈林还孤家寡人一个呢，你们还是去操心他吧。”阮茉托着腮，看着覃傲低头接电话的样子，眼皮微微垂着，遮住了眼睛，浓密的睫毛长得快要碰到眼角下边的那颗小痣。
“谁说我是单身狗，我有女朋友的。”覃傲本想等他和阮茉的关系再稳定些以后再跟父母讲，但是沈悦在那头嘲笑他是单身狗，这就让他忍不了了，再加上恋爱中的人都喜欢秀，覃傲在脑子里转了一秒钟，觉得现在宣布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阮茉方才沉浸在覃傲的美色里，忽然被女朋友三个字拉回现实中来。刚刚还在看戏呢，现在好像是扯到她身上了。
“我骗你干嘛，她就在我旁边，我叫她接电话？”覃傲对着阮茉挑了挑眉，坏笑了一下。阮茉赶紧喝了一口水又清了清嗓子，准备接招。沈主任当年还是很喜欢她的，所以比起其他女孩子面对男方父母的忐忑和羞涩，阮茉倒是镇定许多。
“哎呀，我女朋友又不吃人，你别怕呀，而且你也认识她，不信你听。”电话那头沈悦连连拒绝，说自己还没做好准备。覃傲从来没见过沈悦如此窘迫，又想笑又不敢。
覃傲把手机递给阮茉，阮茉颤颤巍巍得接了过去。如果阮茉生活在二次元，她的脑袋旁边一定有一群乌鸦飞过去，刚刚还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很镇定，但是真正接过电话的时候，心脏简直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沈老师好，我是沈悦。”阮茉一张口，覃傲端起水杯的手，就静止在半空中。而阮茉仿佛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她现在脑子乱的像一团云。
“啊，你也叫沈悦啊，好巧。”沈悦在电话那头心里直嘀咕，自己明明不认识同名的人啊。
“啊？啊不不不，沈老师好，我是阮茉。”阮茉拍着自己的脑门，沉默在两个女人之间蔓延。
这一定是阮茉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候。覃傲刚想把手机从她手机拿走，给她解围，电话那头的沈悦忽然激动了起来，连带着嗓门也高了好几个度。
“阮茉？是我们班的阮茉吗？啊？”沈悦激动的说话声吵醒了窝在旁边沙发上打盹的老覃。阮茉这个名字他百八十年没听过了，他赶紧凑到老婆身边听她讲电话。
“你现在是覃傲的女朋友啦？真好真好。”在得到阮茉肯定回答以后，沈悦在那边笑得嘴都合不拢。
“那阮茉，马上元旦节了，正好赶上你叔叔五十岁生日，你要不要跟着覃傲一起回来参加叔叔的生日宴？”沈悦在电话那头盛情邀约，阮茉想答应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忍心拂了沈悦的好意，可是她还没做好回家的打算。三年多没回去了，反而愈发不敢回去。她怕世事云烟，怕人事沧桑。
覃傲拿过阮茉的手机：“妈，阮茉期末考试安排还没出来呢，要是撞上考试周，那估计是回不去的。”
他看出阮茉的为难，主动替她解了围，又跟沈悦聊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掉。
“看来，我们跨年可能没法一起过了。”覃傲学着憨豆先生的样子滑稽的说，他想帮助阮茉放松一点，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小兔子把双手放在桌上，又把自己的脑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整个人趴在了那里，没精打采的，看着确实可怜。
阮茉本来对元旦跨年有很多想法，她想和他一起去看音乐节，或者一起去郊区参加跨年蹦迪，还可以选择去海边看绚烂的烟花秀。可是都泡汤了，覃傲要回家给爸爸过生日。
阮茉最失望的，不是那些想法泡汤了，而是她本可以跟他一起回去，但是她不敢。
阮茉就在到底要不要回家的纠结中度过了十二月，她的期末考试来的比往年更早一些，还没到十二月底便已经结束了。
和葛萌萌吃完了这一学期的最后一顿饭，葛萌萌拍拍屁股便潇洒的回家了，阮茉婉拒了她的家庭旅游邀约，她实在不好意思跟着别人一家出去玩。
阮茉掰着手指头等着月底的到来，覃傲买了十二月三十一号的火车票回家，阮茉一大早就来到T大给他送行，顺便把自己给沈主任和覃校长买的一些补品和营养品交给覃傲，让他带回去。
“你跨年怎么过？”
“应该是跟葛萌萌一起过吧，可能会去看烟火，好看不要钱！”阮茉扯着谎，葛萌萌此刻人应该已经在三亚了，说不定正躺在沙滩上抱着椰子吸啊吸。阮茉怕覃傲看出她的谎言，还故意卖了个萌。
覃傲听着阮茉的安排，好像还不错的样子，稍微放下心来。他预约的出租车到了，他又替阮茉整理了一下大衣和头发，才不舍得抱了她一下，钻进车里。
阮茉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到那辆车化为一个小黄点，才转身回自己的宿舍。
室友都走光了，宿舍只剩她一个了。也许是刚刚盯那辆出租车盯得太久，阮茉觉得眼睛酸酸的，想用手揉一揉，豆大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她不断回想起覃傲刚才钻进车里的画面，她怀疑覃傲是不是把她的灵魂也给带走了。
那座小城、那所学校、那栋房子、那棵树、那一群人。现在过得好吗？还如往昔那般吗？定是不如了，那有变得更好吗？
阮茉陡然生出一股冲动，她立刻掏出手机给覃傲打电话，她知道，哪怕耽搁一秒钟，等她的理智回归，她便再也没有任性的机会。
“喂，覃傲，你在车站等我一下，我要跟你一起回家。”阮茉挂掉电话，迅速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捏着身份证就夺门而出。
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已经不记得是谁说的了——人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被理性所主宰，所以只要你察觉到感性主宰了理性的可能，那么不要犹豫，一定要选择感性。因为那是你这一辈子为数不多的，忠于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