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房间,陈旧的装潢,暗黑色的窗帘半敞着,外面却是阴天,连阳光都吝啬着不愿露面,地上歪七扭八的堆着啤酒瓶和吃剩下的泡面。
阮茉从宿醉中醒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搬家了。虽然已经搬出来一段时间了,也许是十五天,也许是二十天,她不太清楚。她对这间屋子仍然还是感到陌生。
清醒了吗?她揉着脑袋问自己。清醒了,就继续喝吧。原来喝醉的感觉这么好,能让她凭空进入另一个轻松舒服的空间。而脸红心跳的感觉,就像覃傲还在她身边一样。
覃傲,该死的,他抛弃了她。呵,别再想了,继续喝吧。等她喝到耳聋眼花,她不止能看见覃傲,还能看见张傲王傲赵傲李傲。
“哎,美女,你也在喝酒啊?来啊来啊,干杯,走一个。”阮茉说完与镜子碰了个杯。有人陪她一起喝,不用当个孤零零的醉鬼,真好。
阮茉再次醒来,是被疼醒的。胃疼、疼得抽搐,而且心慌。阮茉挣扎着坐起来喝口水,眼前忽然一黑,胃里有东西喷薄出来。血,是殷红的血,落在地上,溅在她的衣服上、大腿上、胳膊上,开出妖异的花。她竟然吐血了。
要是能失血过多而死就好了,阮茉往旁边干净的地方挪了几寸,又继续躺下去。就这样渐渐失去意识,失去生命体征,也挺好的吧。
可阮茉等来的不是死亡,而是愈加疼痛的胃抽搐。她忍受不住这种折磨,勉强换了衣服打了车直奔医院。
原来是胃出血,做了钡餐检查,最终抱着一大堆药回了家。她看着房间里堆积如山的垃圾,一阵烦躁。耐着性子收拾了,又找出小电饭锅给自己熬粥,她又要喝好久的粥了。既然死不了,只好对付着活了呗。
没有酒的日子很难熬,她会无法自控的流泪,脑海里想的全是覃傲,她会用怀疑和阴暗的想法重新剖析过去的种种,她会无时无刻的回想起他们相处时覃傲的状态,试图推出他背叛她的过程。抽丝剥茧,反而越理越乱。阮茉只觉得自己快要走火入魔。
都说失恋后要做点事转移注意力,阮茉火速找了一个行政的工作。工资不高,事情不少,公司人事正愁招不到人,好不容易有人来应聘,哪还有心思观察到她肿成核桃的眼睛,当天就拍板叫她第二天入职。
阮茉在办公室含泪干了一天活,当天就辞职了。她还是太高估自己,在家哭就算了,在公司她也忍不住。搞得全办公室同事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哭。真是太丢人了,她还有什么脸待下去。
阮茉正待在家里喝粥,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你的快递已到XX小区菜鸟驿站,取件码为xx-x-xxxx,请你尽快取件。阮茉看着短信才想起来,搬出来之前,她给饼干在淘宝买了一袋预售的狗粮,今天才到货。
她本想把信息转发给覃傲,让他去拿。但她不想联系他。要不,她把狗粮放到门口,然后隔着门跟饼干说两句话她就走?阮茉自认为这个办法很好,为了避开覃傲,她特意挑了个工作时间过去。
阮茉拎着狗粮,慢慢挪进那栋楼,以往这么重的狗粮都是覃傲拎的,她和饼干只要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就行。回忆的杀伤力加上环境的加持,阮茉只觉得一颗心像坨橡皮泥一样被捏来捏去搓揉搓扁。
“叮咚——”电梯门打开,阮茉原以为会看到熟悉的大门,没想到正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在撬门,他们胳膊上是一大片青色的纹身,手上拿着铁棍。
阮茉的脑袋嗡的一声,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些人是来讨债的。心脏开始原地起飞,让本就大病初愈的阮茉吓出了一身白毛冷汗。
“操,让他给跑了。”为首的说了一句,气地把铁棍往地上一丢。
“看看另一家呢?”又不知谁提议,那一伙人又撬开了对面的那一扇门,果然也是人去镂空。
阮茉来不及细想,只想赶快离开。却有人发现了她:“你,你认识这家人?”
阮茉摇了摇头。
“那你来这儿做什么?”问话的人歪着嘴,凶神恶煞。阮茉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眨。
阮茉用力绷紧大腿肌肉,不让它们抖的太明显:“我,我是送快递的,快递到了好几天也没人过去拿,我们老板叫我送过来。”话音刚落,阮茉忽然一阵头皮发麻。她疏忽了,快递单上有她的名字和手机号,她就要暴露了。
“这家人跑路了,你这趟跟我们一样,白跑了。”人群中传来揶揄的一声,那伙人都笑了。她趁着机会,拎着狗粮溜了。狗粮随便找个地方丢掉,飞快的跑出了小区。
阮茉回到家,已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刚进门就瘫坐在地上,坐了好久才缓过来。
难怪,难怪覃傲会说以后没必要回去了,他跟沈林罗维也这么快就搬走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么可怕的地步了吗?
阮茉自从回来之后,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她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群人收债收不到,就打人绑架剁手指的恐怖画面。不知道覃傲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有没有顺利躲过那群人。
阮茉问自己,假如覃傲和顾皓琳在一起,就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逃亡生活,就可以免去这样的灾祸,她还会去责怪他吗?她还会恨他吗?她不知道,她反复的换位思考,好像让她的认知出了偏差。
阮茉实在熬不住失眠和焦虑的痛苦,她需要有人给她一些疏导或者建议,她联系了史乔伊。
“呦呵,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你,有事说事。”史乔伊的开场白还是那么幽默,让阮茉放松了不少。于是开始跟她讲发生的事,讲自己困顿的心情,讲她需要专业的帮助。
“分手就像是硬生生扯开一对连体婴,失恋的痛苦不亚于五马分尸。但是你的问题还要严重点,正常人都倾向于往外发散痛苦,比如找朋友倾诉,或者出去嗨来转移痛苦。你是向内发散,不愿意主动找人倾诉,自己慢慢消化。我有个方法可以帮助你,你考虑一下。”
“什么方法?”
“你要不要来S城找我,我带你散散心,顺便帮你做心理辅导。”
离开T市吗?对她而言会不会又有另一种未来?大概不会了,她对未来没有期待了,只是假如换个地方能让她喘息一下,她也是愿意的,因为真的太痛了。
“好,我准备一下,后天去找你。”
“到我这边除了内衣裤,你什么都不用准备。”
阮茉挂了电话,心情好了一些。她拿起手机跟房东说明了原因,房东大方的表示没关系,并给她退了相应的房租,她又简单的跟葛萌萌说了她要去S城旅游的消息,引得葛萌萌在手机那头羡慕的哇哇大叫。最后,她看着覃傲的手机号沉默了半晌,熄了屏。
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好不好。希望不管他在哪里都好吧。
阮茉买了去S城的高铁,在候车大厅里,她偶然抬头看见顾皓琳,以及覃傲。他穿着灰色的西装,拎着公文包在人群中尤为突出。他站在顾皓琳的旁边讲话,笑的十分灿烂。这笑容阮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以前见到会心动,今天见到是心痛。
阮茉低下头装作整理自己的风衣外套,看着他的皮鞋从自己面前经过。这双皮鞋没见过,大概是新买的吧。掐指一算,分开时还是盛夏,现在已经是深秋。
或许是天意吧,居然在这里,在T市故事的尾端,让她窥见了结局。
从此后,山水不相逢,山水别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