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覃傲和屋外的青蛙一起失眠。倒也不是青蛙太聒噪,主要是心情激动睡不着。
覃傲最后一次放下手机尝试进入梦乡,被隔壁呕吐声和马桶抽水声吵的愈发清醒。
“你没事吧?”覃傲焦急着敲阮茉的房门。
房间内的人又抽了一遍水,才迟迟打开门。
阮茉散着头发,眼白已经成了眼“红”,整张脸苍白的发青,脸上还沾着水珠,看着像是刚刚洗了把脸。
如果不是她捂着肚子佝偻着腰给他开门,他一定会以为刚刚听到的都是幻觉。
“你怎么啦?胃不舒服?”
“没事儿,就太久没吃宵夜了,胃有点受不了”阮茉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边喝水一边说话。
手里的矿泉水瓶被覃傲抽走,他利落的找来房间的烧水壶,先烧了一次,仔细烫了玻璃杯,才又烧开一壶,往玻璃杯里倒了一半,兑上矿泉水以后才递给阮茉。
“这三年,你变了很多。”覃傲思量再三,待阮茉吞进最后一口水,才垂眼说道。
“你以前,喜欢吃辣,喜欢甜品,喜欢饮料,现在一口都不碰了,以前最爱吃宵夜,听到宵夜两个字眼睛都会放光,现在吃完宵夜就吐。”覃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抽丝剥茧的分析。
“你是不是得胃病了?还是血糖方面的问题?”
阮茉面对覃傲真诚又关心的眼神,撇了撇嘴,不愧是他,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阮茉清清嗓子,开始讲述自己如何暴饮暴食,如何发胖,又是如何考试,如何减肥。其中辛酸苦辣,没有丝毫隐瞒,也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只是像那一段岁月的旁观者,平和又缓慢的述说。
十七八岁的阮茉,会为了自尊,遮蔽住生命中阴暗晦涩的角落。二十一岁的阮茉不会,她在那些一笔带过的岁月里,竭力的取得了博弈的胜利。她早就脱胎换骨,学会了自我接纳和包容。
阮茉看着眼圈又红了的覃傲,伸出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捏着,安慰着他。覃傲微微挑了挑眼角回应她,原谅他此刻真的笑不出来。
阮茉知道,覃傲听她说这些事会很心疼,所以她尽量说的云淡风轻。
以前阮茉还不懂爱,以为爱是努力配得上对方,以为爱是配不上就放手。
直到书中人阖起书,剧中人谢了幕。知道了结局,在往后悠长时光里历经无数次反复回味思考分析,才能砸吧出一些味道。
就像阮茉,终于明白,爱是心疼。尤其是想起他的时候,密密麻麻扎针一样的疼,沉沉钝钝无法反抗的疼。还有怀念时绵绵不绝的疼,自责时甘愿沉沦的疼。
时常会想他的眉眼,他的拥抱,他的一切一切。有时候仅仅是想到他一个轻轻的皱眉,便能引起她一阵又一阵的心疼。心疼仿佛潮汐,有规律的在她的身体里循环往复、终年不止。哗啦啦的凶猛着朝她卷来,又急吼吼的顽皮地褪去。徒丢她一人湿漉漉的站在岸边发抖。
疼的厉害了,她就会猜想,不知道覃傲会不会想她,如果想她的话,心也会这么疼吗?如果是的话,她宁愿覃傲再也不要想起她。
阮茉回过神来,看着旁边坐着的覃傲。两人都没开口,静静地对视,温暖在彼此之间游走流通。
阮茉又想起妈妈,从她开始明白什么是爱开始,她才慢慢接受妈妈并不爱她这件事情。
没有生物学家能保证,这个世界上的妈妈一定会爱自己的孩子。也没有法律规定,只有懂得爱的人,才被允许生孩子。被爸爸妈妈爱着的孩子,是幸运的。阮茉,不够幸运。
人类有一种奇怪的癖好,越是让自己感受到痛苦的事情,越会一遍一遍去回忆,沉溺在其中。
痛苦叫人上瘾!阮茉每次想起妈妈和那些往事,就觉得整个人像被捆着丢进悬崖,张不了嘴,踩不着地。偶尔伴随着心悸发抖。
熟悉的症状又来了,阮茉努力稳住发抖的手和大腿,又全神贯注的让呼吸平稳,好叫覃傲看不出异常。
突然,心脏里被稳住的那一阵悸动,好像在胸腹内绕了几个弯,直冲喉咙。阮茉捂着嘴的冲向马桶,又吐了一遭。
覃傲手忙脚乱的给她拍背、擦嘴。又绷着脸给她穿外套,要背她去医院,被阮茉制止了。
凌晨三四点很难打到车,阮茉吐得太累了不想折腾,只想睡觉。覃傲没法子,自己半靠在床头,让阮茉躺在他的怀里。又帮她细心盖好被子,生怕有风跑进去。
“覃傲,我肚子疼,你帮我揉揉。”被窝里闷闷的声儿传来。
覃傲悄悄红了耳朵,他把双手搓热,小心翼翼伸进被窝,避开了一些部位,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她的胃部,开始顺时针的揉着。
良久,被窝里传来香甜的呼吸声,覃傲才松懈似的呼出一口气。窗外,已经有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声音,夹杂着一些卖早点的喇叭声,天快要亮了。
阮茉睁开眼,正对上覃傲的一张睡脸。她还没来得及偷偷看几眼。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吵醒了覃傲。
“萌萌,怎么啦?”阮茉一开口,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到。
“小胖儿!你学坏了,居然敢夜不归宿。”阮茉闭着眼睛都能想象电话那头,萌萌张牙舞爪的样子。
“你去我们宿舍找我啦?”阮茉笑着问。
“对啊,枉费我一大早来找你,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回家吃午饭。结果你居然不在。”
还不等阮茉开口,葛萌萌忽然抽了一口冷气:“小胖儿,你是不是,是不是跟覃傲出去的?”
“。。。。。。对,但是我们目前很纯洁!”她吐了大半夜,能不纯洁嘛。
“啧啧啧,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可惜了。小覃同志不行嘛,哎!”
手机声音是外放的,覃傲就在她旁边,歪着头听她打电话。阮茉听到这句话,石化零点零五秒以后,鬼鬼祟祟拿余光瞟他的反应。
小覃同志什么也没说,挑挑眉,起身进了洗漱间。
完了,这是什么反应啊?阮茉拿着手机,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