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陈心宇和东方天骄走出“春之谷”的时候,已是上午九点多了。
桃花粉红,青草碧绿,溪水清澈,鸟声婉转,但两人一点都没有赏景的精神。墓穴阴冷,昨晚没睡好,再加上已有一天一夜没吃任何东西,肚子早“咕咕”乱叫。
天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嘟起嘴,看着陈心宇:“歇一会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刚才什么‘离’、‘坎’、‘震’把我转晕了。现在一点劲都没有了。唉,饿得很,肚子提抗议呢。”陈心宇笑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下,说:“你把我吃了吧!”天骄捶了他一下,“想个办法嘛!这儿离小楼还好远,我可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
两人正说间,草丛石隙处突然窜出一只野兔,朝这儿奔来。天骄惊喜地大叫一声,兔子呆了一下,慌不择路,竟撞在一块岩石上,登时蹬了蹬腿,便不动了。天骄一跃而起,跑过去把野兔拎了回来,得意地说:“老天不饿咱们。快去找点柴,火烧兔肉喷喷香,最好吃了。”
山野枯枝甚多,陈心宇不多时就弄了一大堆,挑拣粗壮的枝条撑了个架子,再看天骄正在剥弄的野兔,只见其后腿上血淋淋一片,似乎是被外因所伤。正准备生火点柴烤野兔,只听得远处马蹄声疾响,两人都不禁抬起头来,只见一人骑匹白马,朝这边驰来,转眼就到了面前。那人一勒马缰,翻身跳下,一边喊道:“嗨,你们在干什么?”
来人四十出头,身材魁梧,一身浅色的猎装,左手提一支五连响的猎枪,很有几分威严。看清了两人的狼狈样,来人口气缓和了几份:“这儿是不许乱生火的。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陈心宇站起身来,说道:“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学生,出来玩的,昨晚在那片桃林迷了路,天亮了才找出来,又冷又饿,所以才……”
“桃林?”中年人笑了笑,“谅你们在那儿也找不出路来。我就住在这附近,我叫林涛,这只野兔是我的猎物。这样吧,向南走不远有个农场,我给你们写张纸条,你们去找王副总经理。他会安置你们吃好、睡足,舒舒服服的。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
两人作别林涛,向南而行。不多久,地势更加平阔,有一群高楼平舍出现在视野中,想必那便是农场了。
王副总经理四十来岁,微秃,接过纸条若有所思地看了许久,然后吩咐一个员工带着陈心宇和天骄去了宾客楼,接着又问另一个员工:“小张,林总外出了,小姐呢?”小张说:“小姐在林总的办公室里玩。”王副总“噢”了一下说:“小姐无所事事,闷得慌。你去告诉她,有两个年轻学生来这儿玩,看她是否愿意和他们呆在一块。”小张应声而去。
陈心宇和天骄狼吞虎咽了一番,填饱了肚子,回到休息处。天骄把外套往沙发上一甩,跳进卫生间,“啪”地带上门,叫道:“我要冲个澡,你可不许偷看!”陈心宇四肢一展,仰面倒在床上,全身觉得甚是舒爽。
门铃乍响,陈心宇翻身跃起,打开门一看,竟是清儿。
“清儿!”
“我想着应该是你俩。”清儿笑眯眯地说,“我可以进来吗?”
陈心宇侧身让进清儿。“那天爸爸接我急,不辞而别,真是不好意思。你们怎么能找到这儿呢?”清儿边进边说,“前几天你到的是农场的东北部分,这块你还没来过呢!”
陈心宇便把他和天骄在“春之谷”的经历叙述了一遍,并从天骄衣袋里拿出小铁盒,“清儿你看,这和咱俩在鹰洞里捡的那个铁盒象么?”
清儿拿盒在手,轻抚细瞧,说道:“前几天爸爸忙完‘夏之谷’那边的工程回来,也拿了个这么样的铁盒,锁在保险柜里。我刚才还在他的办公室里偷拿出来玩。张叔叔叫我出来得急,没来得及放回去,藏在一个隐蔽处,我这就给你取去。”言毕放下铁盒急去。
清儿到了父亲办公室门前,正要掏钥匙,忽听里面有响动,便推门叫道:“爸爸,您回来了!”响声戛然而止,门却是锁着。一会儿脚步声响,门开处,王副总走了出来,笑着说:“是清儿呀,怎么不在那儿玩?你爸不在,伯伯要份材料,真不好找呀!”说着脚步不停,话音未落已匆匆走得远了。
清儿进去,在废纸篓里寻出铁盒,回头看处,见保险柜门半掩,心中疑疑惑惑地想:“王伯伯应该不会有爸爸保险柜的钥匙,难道是自己刚才忘了锁上?”
清儿掖了铁盒,来见陈心宇。天骄早已洗罢,见了铁盒,欢叫连连,兴奋异常。但两个铁盒都密封甚坚,实难打开。陈心宇说:“加上小楼背包里的那个一共有三个铁盒了,看来‘冬之谷’还应该再有一个。哎,清儿,你去过‘冬之谷’吗?”
“我没去过。”清儿摇摇头,“但我知道在哪儿。很远,得开车去才行。”
“没问题,我的车技一流!”天骄跳起,手指窗外,“那辆奔驰新M-class越野车,你把钥匙能拿到手,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新M-class越野车轻声低吼,迅捷而有力地在山野上奔驰着。行程渐远,山势愈高,远处的雪峰已突兀在蓝天白云之中,阳光照耀下璀璨夺目。
不知不觉间,气温渐低,林木渐稀,曲折环绕的道路两旁呈现出一片片高山草甸。灌木林中,一树树的野山楂挂满了果实,红的、金黄的、绿的,漫山遍野。偶有野兔,羚羊或梅花鹿闻声惊奔,倏然不见。
天骄的驾车技术果然了得,灵活而稳当,在陡折的山路上竟然如履平地。陈心宇和清儿兴奋而紧张,不断地瞧着窗外。
路旁石隙有冰雪融水汩汩而出,清冽透明,在沙石地面上漫流四散,泠泠作响。三人虽都穿着外套,但仍感寒气袭人。天骄停下车,打开暖风,三人坐在车内向外观望。
但见冰山雪峰已近在眼前。两山相峙,冰雪连绵,银光皑皑处,丛丛簇簇的梅花点缀其间,或开在溪畔,或开在风口,倒挂绝壁,横插巨石,迎风傲雪,昂首怒放,红白相映,香飘云天。
那一定就是“冬之谷”了。
刚才三人走得匆忙,竟粗心忘记携带棉衣。此刻坐在车内,徒观四周美景,临其门却不能入其内,六目对视,无计可施。
“怎么办?”天骄嘟着嘴,“哼,白跑一趟!”
“也不尽然!”陈心宇安慰道:“爬了这么高,你看,脚下的美景一大片呢!”
三人一齐转身回看,但见千峰峭拔,危崖陡峻,岚遮雾障,白云缭绕,大山奇观,尽收眼底。
突然,清儿叫起来:“你们看,那是什么?”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一泓清水环绕在群峰之间,仿佛一块碧玉镶嵌在大山怀里。
“那定是泪女湖了!”陈心宇说,“我很小就听说过它,却从未见过。天骄、清儿,咱们去那儿看看吧?”
天骄清儿齐点头,发动汽车,掉转车头。越野车轰鸣着冲下山坡,直奔泪女湖。
泪女湖波平如镜,湖水清冽幽蓝,远眺云烟氤氲,水天一色,周遭群峰竞秀,山林叠翠。此处距“冬之谷”虽不甚远,但因海拔降低,气温回升,湖风拂面,温柔清润。
湖心有岛长约数十丈,绿树掩映中似乎有房舍,但湖畔和小岛周侧均不见有摆渡舟具。三人都纳闷:何人居此偏僻幽静之处?又如何同岸上往来?
其时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斜晖脉脉,金波闪闪,彩霞满天,山岚盈湖。三人临湖停车,驻足观望,不觉呆了。
暮霭渐浓,模模糊糊间,陈心宇觉得湖心小岛似乎正朝自己漂来。他赶紧揉了揉眼,定睛细看,没错!那座小岛的确是朝岸边移来,而且愈来愈快。天骄和清儿也已发现,齐声惊呼。
小岛移速渐缓,距岸十余米处停了下来。树丛房舍间现出一位黑衣女子,缓步走到岛边,在手旁的巨石上轻轻一按,听得“咯咯”轻响,一座灵巧的钢骨铁桥从脚下岩石中冒出,徐徐加长,最后稳稳地架在岸上。
女子越桥而过,轻飘如仙。三人俱怔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女子愈走愈近,慢慢到了面前。神奇女子长发掩面,看不清面容,大约三十来岁。双方默默对峙了片刻,终于那女子低声问道:“你们这些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天黑了也不回去?”
天骄抢先答道:“我们喜欢这里的湖光山色,晚霞夕照,而且我们还想……还想去岛上参观一下,行么,阿姨?”
陈心宇心想这女子既然独居于此,定是喜清静而不愿被打扰,天骄此举实在是唐突。那黑衣女子听天骄说话,似乎微微一惊,盯着她瞧了半天,又看了看清儿和陈心宇。陈心宇虽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但却能感觉到她的心中正在杂乱翻腾。
终于那女子侧面向湖,轻喟一声,说:“你们既然有此雅兴,那就在岛上歇息一晚也无妨。再有一个多时辰,岛就会退回湖心,你们还有时间四周转转。”
“阿姨,为什么这小岛还能象船一样在水上漂来漂去呢?”天骄见不仅能上得岛去,而且还可住宿一晚,自是欢喜异常,禁不住思绪飞扬,开始刨根问底。
女子望着她,微微一笑,幽幽低语道:“此湖名叫泪女湖,此岛名叫回心岛。古代有一位痴情女子为唤回负心的郎君,把泪水哭成了湖,自己也化作了这四周的山林,但终于感动了郎君,虽然他因错受罚变成了小岛,却仍然能移到岸边,和女子相会。每天两次,晨昏各一,日去月来,年年岁岁。唉,世间之事,不可思议,有时你觉得绝无可能,它却会变成现实,有时你苦心祈盼,它却一去不返,永不逆流倒转,从头再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陈心宇听她言语,似乎有无限隐衷,但又不便出言相问,只能报以沉默。
又过好许,云霞散尽,暮色更浓。三人随女子登上小岛,女子收回铁桥,小岛随后缓缓退归湖心。四人穿树过花,来到房舍前。八九间阔,均为木质。进得厅堂,里面敞亮洁爽,甚为雅致。女子带他们进入右侧一间大屋,内有好些小间,说:“这里地热丰富,可以发电照明,也可温泉洗浴。你们年轻人喜欢热闹,不要拘束,一切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