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酸

　　第一章童年

　　没错，秦翠花是蝴蝶的本名。这是当年蝴蝶的奶奶给取得名字。因为蝴蝶的奶奶是农村人，一直对她母亲生了个女孩儿不满。但当时只能生一个孩子，谁都没有办法，于是，她的奶奶便随便给她取了一个名字，还说这样好养活一些，其实根本就是看不上她一女孩子。

　　蝴蝶童年的前一阶段，也就是六岁以前，还是比较幸福的。那时候虽然奶奶一直不喜欢她和她的母亲，但蝴蝶的父亲是很喜欢她的。在她的脑海里，虽然父亲的面貌是模糊的，但总会出现父亲将她扛在肩头和她母亲边走边笑的情景。

　　蝴蝶的父亲是当年从农村考出来的正牌大学生，那是全村的人的骄傲。父亲也凭着自己过硬的本领，在事业单位站稳了脚跟，成了单位的骨干，也因此破格分配到了当时那间许多人向往的房子。

　　然而，蝴蝶的母亲虽然是城市里的人，但外公外婆去世的早，自己只是一个高中都没有读完的肄业生。是凭借着自己漂亮的外貌和一股不服输的性格，吸引着蝴蝶的父亲。

　　当年，蝴蝶的奶奶就是对这桩婚姻极不满意，百般阻挠。但她的父亲偷偷和母亲拿了结婚证后，又怀上了她，才跟她的奶奶说明了。奶奶想闹，但想想如果能生个孙子，也能为他家三代单传做个传承，也就忍了下来。后来得知生得是个女孩儿，那个火气，可想而知。不仅不照顾母亲坐月子，还三天两头让母亲做这做那，嘴里还常常带着骂人的脏话。

　　母亲总是为了父亲忍受着。父亲也为了一家子的安宁，默不作声。因为爷爷去世的早，父亲作为奶奶唯一的孩子，是知道奶奶对他的期望的，但他却违背了这些，他对奶奶是有愧疚的。所以，奶奶无论怎样对母亲，父亲在明面上都是不能去维护母亲的，他只能在背地里安抚一下母亲罢了。

　　这种状态一过就是两年多。终于在蝴蝶两岁的时候，家庭矛盾彻底的爆发了出来。事情的导火索是母亲发现蝴蝶的手臂、腿和小臀部上总是会出现小小的红点，这种小红点就像是打针时留下的针眼一样。因为母亲在蝴蝶一岁半以后就找工作上班去了，只能将小蝴蝶托付给奶奶白天照看着。所以，母亲看见这些小红点有些疑惑，而且母亲还发现小蝴蝶根本就不靠近奶奶的身边，一看到奶奶走近她，她就大哭。每天，母亲回家来，小蝴蝶就扑进她的怀里，眼睛怯怯地看着奶奶。这些迹象让母亲更加的怀疑些什么，但她又不敢问，只好悄悄的说给小蝴蝶的父亲听。

　　父亲也不好当面问奶奶，只能暗中观察。但是因为父母回家后，奶奶根本就不管小蝴蝶了，所以再怎么观察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父亲也无可奈何。

　　一次，母亲终于按耐不住，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偷偷回到家，正看见小蝴蝶的奶奶拉着小蝴蝶的手臂，用自己的绣花针往上面扎。小蝴蝶一边哭一边叫:“奶奶，我错了!我不敢撒饭了，呜-------“

　　“你再撒饭!你再哭!我还要扎得更多!“奶奶恶狠狠的说道。

　　小蝴蝶一边瘪着嘴使劲的往回抽着手，一边抽泣的说:“花花，不哭了!花花，不哭了!“小蝴蝶的大名，母亲是不喜欢的，但又不能忤逆奶奶。“花花“是母亲无奈之下给蝴蝶取的小名。

　　看到这一幕的母亲愤怒到了极点，上前走了好几步，一把拉开奶奶，把小蝴蝶紧紧抱在怀里对着奶奶哭叫道:“你是人吗？这是你亲孙女儿啊!“

　　小蝴蝶看到是母亲像是得到了救星一样，紧紧反抱着母亲，放声大哭起来:“妈妈，妈妈，再也别去上班班!花花怕!“

　　小蝴蝶的奶奶倒是被她母亲的到来，怔了一下。但看这一大一小的哭，不耐烦的说:“嚎什么嚎!不就教训了一下她吗？我们那里养孩子，都是这样子的!看不惯，就把她带走!你也一起走，这是我儿子的房子，你们走了，正好挪地方!“

　　“什么?要走也是你走，这是我的家!“母亲是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家的，她鼓起勇气大声哭嚷道。

　　“我走?你做梦!这事是我儿子分的房，我是他娘，他能赶我走?你这个不会生养的，本来忍着，是指望你能够生个大胖小子，你却只会生这个赔钱货!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还敢跟老娘顶嘴?“奶奶说着说着，便生气的上前动手，开始打起母亲来。

　　母亲的妈妈死的早，最怕别人提起自己的妈妈。奶奶那一句“有娘生没娘养的!“彻底惹怒了正在气头上的母亲，也还起手来。

　　这一来二去，把小蝴蝶看傻了，愣了一小会儿，看见母亲被抓伤了好几处，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还将地上的玩具扔向奶奶。一边哭一边扔，嘴里还说道:“坏奶奶!坏奶奶!“

　　奶奶这下更来气了，一边打一边叫骂:“你们两个贱货!早点跟老娘滚出去!“

　　正打得热火朝天，忽然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奶奶和母亲这才停下了手，再看她们俩都已经是披头散发了。母亲更处于弱势一些，脸上已经被抓伤好几处，还流着血。

　　母亲狠狠的看着奶奶，轻轻的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拢了拢头发，拉了拉衣角，走到门口处，轻声问道:“谁呀？“

　　“我们是居委会的!听说你们家在打架，来看看是什么情况!“那个时候的社会，还没有现在这样是小区型的，由物业管理来管理居民日常所需。那时候的每个居民区，都是由“居委会“来管理居民的生活起居的。

　　听到这里，母亲更是朝奶奶处瞪了一眼，奶奶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叉起了腰，朝坐在地上的小蝴蝶瞪了一下。小蝴蝶吓得赶紧闭上嘴跑，跑向母亲，紧紧地抱着母亲的腿。

　　母亲打开门，就看见了几个居委会大妈在门口。大妈们看着母亲的样子，显然吓了一跳，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奶奶就一蹿来到大妈们的面前，带着哭腔说道:“你们来的正好!你们来评评理，我这个儿媳经常借口去上班，把孩子丢给我照看，我看孩子不听话，教训了一下她。她倒好，不仅不念我的好，还打骂我!你们说这种女人是不是要不得?“奶奶一边说一边拉起衣袖，露出三两处轻微的淤青处来。

　　“哎哟，这年轻人打老年人确实不应该!“一个大妈叫嚷道:“再怎么也是老人替你看了孩子，你怎么能-------““这样“两个字还没有说，那个发话的大妈拨开人群从中走了出来，看见小蝴蝶母亲的样子，就感觉到是儿媳更吃亏一些，便没再往下说了。

　　“这样吧，我们都堵在楼道口，别人进出都不方便。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到居委会调解一下，好吧?“领头的一位大妈接口道。

　　小蝴蝶的母亲本来就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刚想说什么。就见奶奶已经拉起领头的大妈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拽着几个大妈说道:“走走走，我们就去评理去!你们是不知道啊，我这个儿媳，她就是一个下贱货!当初我是不同意她跟我儿子的，哪知道她非贴着我儿子，还怀了孩子，我才不得不认的---------“

　　奶奶一边走一边高声的数落起母亲。本来中午回家吃饭的人就不少，并且父亲这房分的时候，都基本上是一个单位的人才能分得到的，作为一个年轻人能分到这种房子，有多少人眼红，有多少人等着看父亲的笑话，是可想而知的。

　　母亲没有办法只能领着小蝴蝶走在人群的后面，围观的人们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大家三三两两悄声议论着，轻笑着。

　　母亲实在受不了，抱起小蝴蝶，往前小跑了起来，提前来到居委会。等到奶奶一行人到了以后，都还没有落座，就看见父亲大汗淋漓的急匆匆的赶到了。

　　看见父亲的身影，奶奶就像看到大救星一样，大跨步地奔过去，带着哭腔说道:“儿子，你总算来了!你看你媳妇做的事情!“连忙撸起袖子给父亲看。

　　父亲黑着脸，冷声说道:“有什么事情，回去说!“同时也瞪了母亲一眼。

　　奶奶从没有听儿子这么跟她说过话，看着儿子黑着脸，也有些害怕，再也不敢吱声了。

　　父亲朝居委会的大妈们点了一下头说道:“对不起!打扰大家了，我们这是点家庭矛盾，不应该占用您们的时间。您们平时很辛苦，这我是知道的。这件事情，我回去一定处理好。保证不会有下次，请您们放心!“

　　领头的大妈看见父亲说话知书达理，便点头说道:“年轻人，看你也是个读书人。讲道理的。家庭打架的事儿，可大可小，也不能忽略过去。很多家庭就这样最后酿成了大祸，我见的也不少，你一定回家要处理好，不行的话我们帮你啊!“

　　“好的好的，多谢多谢!“父亲点头如捣蒜一样:“我一定处理好!“边说边一把抱起，站在一边的小蝴蝶。对着奶奶和母亲说道:“走!回家!“

　　居委会门口本来还围着准备看笑话的人群，一看父亲领着奶奶和母亲，还没走进去一下子，就又走出来了。也知道没什么可看的了，便纷纷散去了。

　　回到家中，奶奶和母亲少有的默契，谁也不看谁，低着头回到各自的房中。父亲将小蝴蝶放在客厅，任由她自己玩耍，就先进了奶奶的房间。

　　奶奶除了数落了母亲的种种不孝之外，也没说个事情的原委，说着说着又哭着说儿子不孝。父亲无奈地安抚了一下奶奶的情绪，回到自己的房中。

　　母亲正背对着父亲，默默流着眼泪。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现在我全单位的人都知道了，我们家打架的事。会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啊!“

　　“你就知道你自己!“母亲哽咽道:“你知道，花花经历了什么吗？“

　　“什么叫我就知道我自己?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吗?你们倒好，在家里给我捅篓子!让别人在外面看我的笑话!“父亲声音提高了许多，继续说道:“花花?我娘不就是教训了她一下吗？你至于吗？我小的时候，我娘拿木棍打我，我不照样出息啦?“

　　“但花花她是我女儿，我不愿意别人来欺负她!“母亲抗议道。

　　“别人?什么别人!那人是我妈!是花花的亲奶奶!“

　　“亲奶奶?哼!哪有亲奶奶用针扎孩子的?你们那里有，我们这里可没有!“

　　“什么--------用针?扎---------花花?“父亲显然不相信。

　　“你以为花花身上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红点?那都是你妈扎的啊!“

　　“你别胡说!我娘怎么会?“

　　“怎么会？我今天特意回来看看的，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这万一锈花针上有锈，孩子会不会得破伤风？万一哪一天戳到了孩子的要害部位，她还活不活?“母亲越想越害怕，掩面小声哭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父亲夺门而出，看见小蝴蝶坐在地上玩。一把抱起她，仔细的查看起来。看见她身上到处都有小红点，有的已经颜色很深了，有的还是鲜红的，还有的被针长长的划过的痕迹，他便轻声问道:“花花，你跟爸爸说这是怎么来的？“

　　小蝴蝶本来笑嘻嘻的回抱着父亲，一听这话惊恐的说道:“花花会乖乖的!我怕!奶奶不要!“

　　父亲一听这话便了然于胸，又回到奶奶的房里，对奶奶说道:“娘，我问你。你怎么能对花花扎针呢？“

　　“那又怎么啦？我们那里有个李婶，她就是这么对她孙女的!“

　　“你是说那个后来精神有问题的女人?“

　　“嗯，那又怎样？“

　　“娘，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在城市里面是虐童!厉害的，还会被抓起来坐牢的!“

　　“什么?你娘，我没读过书!你可别帮你媳妇骗我!“奶奶瞪大眼睛问道:“这是我孙女怎么对她，别人还管得着?这城市果然没有我们农村好，管自家的孩子，还得被别人管，还要去坐牢，怎么可能？“

　　“娘，你知道你这样在城市里面叫什么吗?‘虐童罪’是要被抓的!农村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那里的人法律意识，暂时没有这里的人这么强。相信不久的将来那里的法律意识也会增强的。你们今天说给其他人听了吗？“父亲耐心的进一步解释道。

　　“没-------没有吧!“奶奶砸砸舌，努力回忆自己刚才跟大妈们说的话，看有没有提到这事儿。坐牢这事儿，奶奶这辈子就没有想过，只知道电视里那种很坏的人，杀了人的人才会坐牢。就在自家教训一下，自家的孩子也能坐牢?老奶奶是想不通的。当看到儿子那一脸的认真和担心，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不会骗她的。回忆了半天，她好像除了数落自己的儿媳外，并没有提到自己的不对之处，这才肯定的点点头说:“没有说!但不知道她--------有没有说?“

　　“嗯，我会问她的!但是您一定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啦!“

　　“不会啦，不会啦!“奶奶连连摇着头应承道。

　　父亲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母亲还是背对着父亲，父亲问道:“今天我娘打花花的事，你有没有说给别人听？“

　　母亲转脸过来看着父亲。脸上挂着泪痕，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略带怒气的问道:“你去了半天，回来就只跟我问这事儿?那花花身上的伤就白挨了?“

　　父亲沉着脸说道:“她是我娘，我能怎么办?她很不容易把我养大!你也是，她现在是老年人。能帮我们带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以后多帮她一下!“

　　“什么?“母亲站起身，更愤怒了:“这个家，我哪一样没有做好?现在孩子大一点了，马上就需要用钱培养了。我出去上班，还不是想多帮你分担一点家用?你妈不是常说我是个吃闲饭的吗？孩子也是，才刚给她白天带了几个月!我那天不是一下班就往家里赶?一次跟同事应酬都没有。你却这样说我!“母亲指着父亲，梨花带雨、连珠带炮的说道。

　　父亲又叹了一口气，走向母亲，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说道:“对不起，是我说错了!我娘脾气是不好，这件事是她有错，但怎么办呢？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为花花好。我们有个家，也不容易，万事都忍忍好吗？“

　　母亲被父亲这一抱，佯装轻打了两下父亲。眼泪更止不住的往下落:“知道了!为了你，为了花花，我忍着便是!我并没有跟外人提起，你妈扎花花的事儿。但以后绝不能再发生了!“母亲不放心的叮嘱父亲说。

　　“一定不会的!我已经跟我娘说好了!“父亲坚决的说道。

　　第二章童年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得不咸不淡的。奶奶虽然再也没有虐待小蝴蝶，但依旧是很不喜欢她和她母亲的。有事没事儿在家，总是要闹一闹的。父亲和母亲，还是忍着不做声。只是小蝴蝶更加的认生，常常一个人躲在一边玩耍。白天的时候，还时刻保持着警惕，不发出声响，也不去找奶奶，奶奶更是乐得自在了。

　　直到有一天，父亲下班回家，情绪很低落，坐在餐桌前一言不发。奶奶和母亲都叫他吃饭，他却一直空着肚子喝着酒，一杯接一杯，不停的喝。奶奶和母亲都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你们知道吗？“父亲突然开口说话，把奶奶和母亲吓了一跳。“今天，领导找我谈话，本来是要提携我，当科长的。但是，有些小人从中作祟，无中生有。说我们家庭有矛盾，打架都闹到了公安局!“父亲提高了声调。奶奶和母亲都不敢作声。“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这次的提拔就这样作罢了!“

　　父亲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我本来就没有背景。全靠我不懈的努力:别人不做的事儿，我抢着做；别人不加的班，我加；别人不会做的事情，我不吃不喝也要学习怎么去做。就这样的努力，却因为家庭的一点小矛盾，被别人轻易的挤下来，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父亲埋头掩面，轻声抽泣起来。

　　奶奶听罢父亲的这话，马上将脸一沉，盯着母亲的脸，一脸愤怒的说道:“扫把星!看你把我儿子害成了什么样了?“

　　“你还嫌家里不够吵吗？“父亲没等母亲接话，便大声对奶奶说道:“我已经够烦了，你就不能让家里消停点?让我有个可以吐口气的地方吗？“

　　“什-------什么?奶奶吃惊的瞪大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是的，这是第一次儿子这样大声的对她说话。但她却只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母亲。气氛沉静了一会儿，奶奶恨恨的说道:“好，你们都嫌我，我回老家去好了!“

　　父亲闭着眼睛没说话，母亲也不知所措，只是抱起坐在地上的小蝴蝶。小蝴蝶刚才看见奶奶那生气那样子，早已是不敢吱声，连哭的勇气都没有，小小的身体都有点轻微的抖动起来。幸好，母亲这时候将她抱入怀中，她一入母亲的怀抱，便拼命的往里钻，似乎想回到母亲那没有纷争的肚子里去。

　　奶奶看没人去阻拦她，更加生气了。冲进自己的房间拿了几件衣服，一边拿一边高声叫骂:“为了那个贱货，连娘老子也不要了!这就是我生出来的好儿子!好啊，看你们能幸福生活到什么时候?你们就快活去吧，老娘我离开你们，难道还活不了了?“

　　“砰“的一声，奶奶带着行李走出家门。父亲睁开眼睛，马上站起身，正要去追。忽然，感觉头部一阵眩晕，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摸着头，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母亲见状，赶紧放下手中的小蝴蝶，去扶父亲，急切的问道:“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可能喝多了!“父亲无力的摆摆手说，又叹了一大口气:“我娘，就随她去吧!“

　　“嗯!“母亲轻声应声道:“走，睡一会儿去吧!“母亲搀扶着父亲回到房间躺下，看着父亲疲惫的睡去。

　　回到客厅里，母亲看着小蝴蝶正坐在地上玩耍，呆呆的出了一会儿神，用家里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再将家里收拾妥当，最后把小蝴蝶哄睡着后，看看父亲安稳的睡着，这才连连打着哈欠睡下来。可奇怪的是，明明已经很累了，母亲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母亲感觉到自己刚睡着就被客厅里响起的电话声吵醒了。父亲这时候也醒了，听见电话声就冲出房门去接电话，父亲用家乡的方言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会儿，回到房间捧起母亲的脑袋，就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道:“谢谢你!“

　　原来昨天，母亲还是不放心奶奶，她独自回老家的。就打了个电话给奶奶的一个亲戚，这亲戚正好也要回老家，怕奶奶晚上独自回去不好，便决定提前和奶奶一起回去。到车站后，找到奶奶和她在一起了。回到老家后，亲戚便在村委会找了个电话跟父亲、母亲报个平安，父亲也在电话里叮嘱了很多，拜托亲戚多多照顾奶奶什么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虽然父亲在单位的工作上，仍然没有什么起色。但家里日子的氛围就好了很多。小蝴蝶虽然被母亲送去提前上了幼儿园，但奇怪的是小蝴蝶不仅不哭，反而慢慢的脸上出了出现了笑容。母亲有时候也能跟她和父亲开点玩笑了。然而，父亲虽然比以前爱笑一些，但每每笑到一半就收住了，低着头叹着气。估计是觉得自己的幸福，一定程度上是建立在对奶奶的背叛上的。因为无论父亲怎么打电话，奶奶都是不接的状态。回去老家看望奶奶，奶奶也总是没有好言好语的怼着父亲，还扬言说，如果不离婚就别回来找她。

　　离婚，是不可能的。父亲和母亲是有感情的，他们对待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家庭，彼此都是很珍惜的。但往往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事与愿违。就在小蝴蝶六岁的那年的一个清晨，父亲在睡梦中再也没有醒来过。

　　事情来得毫无征兆，虽然自那次醉酒事情之后，父亲有时候会说自己的头有点痛，但是因为年轻，又总是有些琐事抽不了身，所以从来没去医院检查过。头一天的晚上，父亲也是因为不太舒服上床睡觉了，母亲也因为太累睡得太死，晚上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异样，哪知早上醒来的时候，枕边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件事，对母亲来说打击太大了。在父亲整个葬礼的过程中，母亲都是无表情，无言语，无眼泪的呆呆过来的。像是一个提线的木偶，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都不知道来家里的都是谁，只知道点头或发呆。

　　小蝴蝶只看见自己的父亲被人蒙上一层白布抬出去，要去追的时候，就被一个阿姨拦下，轻声对她说:“翠花，你爸爸睡着了，不要去打扰他啊!“小蝴蝶乖巧的点点头，躲到母亲的身边，看着母亲呆呆的样子。只是偶尔听到别人轻声的对话说:“唉，这孤儿寡母真可怜!“

　　“也不一定，她母亲还年轻，以后还可以找人!就是拖个孩子不太好办!“

　　“是啊，是啊。“

　　“是谁说，她要找人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让小蝴蝶整个身体僵硬了一下，往母亲的身边紧紧靠了过去。让发呆的母亲抬起了头，循声望去，正是小蝴蝶的奶奶。奶奶一脸的悲伤加愤怒，听到人们的议论，更加的按耐不住指着母亲说:“你这种贱货!谁敢找?克死自己的父母不说，现在又克死了我的儿子啊!当初我就不同意，不同意的。现在可好，我那短命的儿子啊!呜-----------“

　　“你------你还------还我儿子!“奶奶一边哭一边上前推搡母亲。母亲还是面无表情的，呆呆的看着奶奶，任由她推搡也不还手。旁边的人看见了都纷纷拉开奶奶，劝她别激动注意身体等等。奶奶全然不理，不住的叫骂、耍泼，众人看了也无奈。最后，奶奶自己累了才消停下来。

　　父亲的葬礼办完以后，奶奶便留在了家里。拿她的话说是不能好死母亲的。怕母亲拿着父亲分的房子去找其他男人。母亲也没有说什么，随她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蝴蝶和母亲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了。奶奶只是在家里住着，家里的活是不干的，费用也是不拿的。全靠着母亲早出晚归，没日没夜的干活，维持着家用。因为母亲的学历不高，又有一段时间没工作，所以找的活都是些体力方面的，像帮厨啊，超市里的理货员等等。下了班以后再去学校接小蝴蝶，回到家里还得做饭做家务活。

　　奶奶在家里闲了一天，晚上看见母亲和小蝴蝶回家就开始高声叫骂。一会儿嫌饭菜不好吃，一会儿又嫌小蝴蝶太吵。拿着东西在房间里摔来板去。有好几次楼上楼下的邻居来敲门投诉，奶奶是装作没听见的，都是母亲向别人赔礼道歉才算完。

　　到了小蝴蝶上学的年纪了，母亲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盼望她能争口气，在学业上能有所成就，免得总让奶奶拿生女孩这件事说事儿。所以，母亲就到处托人拿钱出力，将小蝴蝶送到离家较远的当地有名的小学中学习。

　　但学业与小蝴蝶是无缘的。每次看到课本小蝴蝶就打哈欠，听到老师的讲课更像是催眠曲，整日的时间就在呆呆中度过。晚上回到家，家里也是得不到清静的。看着作业本上那些似曾相识又似乎素未平生的东西，就算小蝴蝶使劲的挠头，也整不完全。总是一坐就坐到深夜，第二天又得早早起来，赶去学校。

　　有好多次，小蝴蝶都看到母亲疲惫的一边等她做完作业，一边倒在床边睡着了。小蝴蝶也逐渐懂事，知道父亲是再也见不到了，如果连母亲也没了，那可是不行的。为了能让母亲早点睡觉，小蝴蝶开始谎称作业做完了，早早上床睡觉。母亲也没有精力去深究，还很高兴的表扬了小蝴蝶，有进步了。

　　直到有一天，小蝴蝶的班主任找上门来，才揭开了小蝴蝶的谎言。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姓董，是个很负责的老师，她很想知道小蝴蝶为什么一直学习上跟不上别的同学的步伐，一直都在及格线以外摆动，而且连作业也交不上。每天除了受罚，罚站，罚抄，罚做都起不到效果。而那个年代又没有手机可以联系，所以董老师决定来家访。

　　在家访的过程中，让母亲和老师对小蝴蝶的状态都有了一个认识。董老师终于知道小蝴蝶生活的状态，但她仍希望母亲能多帮助孩子，让她尽快的跟上学习的进度。母亲当着老师也不好多说什么，一直点头称是。奶奶则在一旁插嘴道:“老师，也不怪她成绩不好，她没有接他爸爸的代!都接了她妈的了，她妈的学习也不好!可惜她爸爸不在了!“董老师不自然地笑了笑。母亲瞬间尴尬了，全脸都红了，讪讪的说道:“董老师!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刚送完董老师，母亲返回到家中，脸由红变绿，由绿变青。根本就不去想小蝴蝶为什么这么去做，也不听小蝴蝶的任何辩解，就将小蝴蝶一顿暴打。小蝴蝶，从来没有看见过母亲发这么大的火，呆呆地任由得母亲打。奶奶则在一旁火上浇油的说;“打的好!打的好!应该还打重些，不然学习会更不好!“

　　听到奶奶说的话，母亲骤然清醒了，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再看看小蝴蝶，她两手抱着头，眼睛里流着泪水，正惊恐的看着母亲，却没有发出声音。母亲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扶起小蝴蝶，抚摸着小蝴蝶身上被自己打的淤青的地方轻声说道:“打疼了吗？你要争口气呀!“

　　小蝴蝶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嚎什么嚎?吵死了!“奶奶捂着耳朵叫道:“这就完了?怎么不多打会儿?就这够了?这就这哪够?“看母亲没有理她，她愤愤的站起身来，“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回自己房里去了。

　　母亲又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小蝴蝶对她说:“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没完成作业，说完成了!这样欺骗我，我就不再理你了，知道了吗？“

　　“嗯嗯“，小蝴蝶止住哭声肯定的点着头，“但是妈妈，我学不了怎么办？“

　　“学不进去也要学，不然你以后没有出路，你看看我，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你也想吗？“

　　“好吧，我试试看!“小蝴蝶说道。

　　“不是试试看，是一定要学好!“母亲又一次强调。

　　“嗯，妈妈我去做作业去了!“小蝴蝶对母亲说完后，进房写作业去了。

　　母亲完成好家务活，便坐到小蝴蝶的身边查看她的作业。只看到本子，卷子上的红叉叉像一朵朵红色的花朵遍地开花。母亲的眉皱的更紧了，但她也无从着手指导小蝴蝶学习，只是空空的说了一句:“上课听讲啊。“

　　小蝴蝶点点头，这一晚，小蝴蝶终于将全部的作业完成了。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至于作业对不对，她已经管不着了。守在身边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睡着。望着母亲疲惫的样子，小蝴蝶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为母亲争口气。她轻轻的为母亲盖上被子，自己也睡下了。

　　在第二天的学习中，小蝴蝶强打的精神，听了两节课。感觉好像懂了一些，又好像还有许多地方是连接不上的，又不知道能找谁帮忙，这让小蝴蝶手足无措。接下来的课，就算她想听下去，但眼皮一直不停的打架，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了。

　　回到家中，因为没有听懂，许多作业根本无从下手。只能每道题想半天，才完成一道，还不知道是对是错，一做就做到深夜。而接下来的一天，早上又要早起赶去学校上学。

　　日复一日的过着这样恶性循环的生活，小蝴蝶的成绩始终没有好转。但是唯一保证的是，能将每一天的作业都完成了。有好几次，小蝴蝶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时候，都看见母亲偷偷的一边喝着酒一边小声哭泣。小蝴蝶的心里很不好受，总是幻想着哪一天，要是自己能变成一个学习很厉害的人那该有多好呀!

　　但是，生活毕竟不是电影，哪有那种说厉害就很厉害，像神一样存在的人呢?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很真实的过着。

　　随着小蝴蝶一天一天的长大，母亲也渐渐失去了对她的信心。看到她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对她的指责，失望与不耐烦，仿佛是因为小蝴蝶的不优秀，才得不到母亲对她的爱。然而，小蝴蝶却并没有因为母亲对她的态度，改变自己对母亲的依恋，反倒是更加的听母亲的话了，处处看着母亲的脸色行事，生怕会做错别的什么事情，令母亲不开心了。

　　因为长期睡眠的不足，小蝴蝶早早的戴上了眼镜，牙齿也长得是参差不齐，还因为不自信，整天都是勾腰驼背的，一副没有精气神儿的样子。同学们和老师们都很少关注她，她在与不在都没有人知道。

　　曾经，班里有一个唯一与她搭过讪的叫小薇的同学，蝴蝶很珍惜与她的友情。小薇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生怕得罪了小薇，不和她说话了。但后来小蝴蝶感觉到小薇慢慢的在疏远她。一次偶然的机会，小蝴蝶才知道，是董老师与小薇的妈妈谈到她的时候，董老师无意中说这孩子老实倒还蛮老实，就是成绩不太好，小薇还是少跟她在一起玩为好!估计是小薇的妈妈，让小薇疏远她的。

　　听到这种话的小蝴蝶，不但没有恨董老师，还感觉到董老师是在表扬她很老实，这让她很高兴，在行为上更加“老实“了。

　　这样一来，小蝴蝶被彻底孤立了。很多事情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都是自己默默去承受的。久而久之，她表面上变得更沉默了，但心里面却有一种渴望在滋生，那就是渴望别人对她的关注，对她的爱。

　　第三章少年

　　蝴蝶上初中的那一年，奶奶因病去世了。家里的氛围也轻松了很多。虽然蝴蝶的学习成绩依然不太好，但母亲却对她少了打骂，对她更多的是无奈和不管不顾的态度。母亲出门得越来越早了，回家得越来越晚了。很多时候，就是给点钱让蝴蝶一日三餐，自行解决去。这让蝴蝶早早地就学会了干各种家务活。还练就了一身会做饭的本领。各种菜式，蝴蝶一学就会。有时，还会买一些做菜的书籍，回家研究。就想做得好吃点，母亲能常常回家吃饭。偶尔还能到母亲肯定表扬的言语。

　　母亲对此也是相当无奈，有时会说:“好是好吃。要是你的学习也能像这样开窍，该多好!唉，算了吧。指望不上了!不过，女孩子多会做家务也好，到时候也好找人嫁掉!“蝴蝶也总是迎合的点点头。

　　虽然蝴蝶明天都好好去准备，但是母亲还是不能常常回家吃饭。多数时候，蝴蝶早上一睁开眼睛，母亲已经去上班了。直到晚上蝴蝶睡着了，也没能看见母亲的身影。

　　这样，蝴蝶有了大量的自处时间。学她是学不进去的，每天除了做些家务打发时间，就是期盼母亲能早点回来，哪怕是能说上一两句话也是好的。

　　在学校里，蝴蝶仍然属于默默无闻的那一类型人。因成绩不好，母亲也没再花精力给蝴蝶找个好学校，就顺其自然的上了一所对口的中学。因为是一般的学校，学生们不爱读书的也多，但起码他们是爱玩爱闹的。像蝴蝶这种成绩不好也不爱玩闹的也不是很多见，他们这种类型的人就像是空气一样的存在，在与不在没有人会在意。

　　一次下课的时候，蝴蝶偶然看见，一位平常学习成绩也不太好的女同学，正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痴痴的看着。模样很出神，时而笑容满面，时而又热泪盈眶。蝴蝶很是纳闷儿，平时就是连课本这种薄一点的书也看不进去的人。怎么那么厚的一本书，就看的那样出神了?难道这本书有什么魔力吗？

　　就这样蝴蝶一连观察了那位女同学好几天，每天她都能如痴如醉的捧着那书津津有味的看着。蝴蝶终于忍不住了，鼓起很大的勇气，轻轻走到那位女同学跟前说道:“同-------同学!“可能是长久没跟同学说过话，蝴蝶有点口吃的问道:“你-------你在看什么？很好看吗？“

　　“武侠小说!“那女同学不经意的答道。抬起头来的时候，显然被蝴蝶的突然到访吃了一惊:“你------你是谁呀？“

　　“我-------我叫秦翠花，是你的同学!“

　　“秦翠花?你就是那个翠花?“在一边疯闹的几个男生，一听这个名字马上停止了动作，围了过来。

　　“翠花!上酸菜勒!“不知道是谁怪叫了一声。这一声叫，立马就引起了四周“哈哈哈哈--------“一群人的讥笑。

　　蝴蝶立刻僵在原地，满脸通红的低着头。一手拉着衣角，一手摸着耳垂。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一个男孩调皮的问:“翠花，你平时是不是最爱吃酸菜呀？“

　　没等蝴蝶搭话，另一个女生不屑的说道:“，唉!瞧她那酸样，一定是呗!“

　　“轰-------“又是一阵大笑。蝴蝶曾无数次想到过被众人围观的场景，但绝不是这样子的，而是众人捧月似的那种。这让原先只是不喜欢自己名字的蝴蝶，此时却异常的憎恨自己的名字，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上课铃声响起来了。大伙儿都一哄而散，蝴蝶也因此而获释。从来没有感谢过上课铃声的她，默默的在心底里，千遍万遍的谢了又谢。回到座位上的她，暗自下定决心再也不和班上的谁有任何的交集了。

　　幸好，再次下课的时候就放学了。蝴蝶趁同学们在和老师道别之际，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书包，偷偷的溜掉了。

　　学校离家并不远，走路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平常蝴蝶闲来无事，都是慢慢悠悠的走，有时候，还要去逛一下菜市场，买一点新鲜的食材回去研究怎么做的。可是今天的她一路疾步，只想快点回到家中去。

　　临近家楼栋的时候，蝴蝶忽然停住了脚步，又倒退了回去。看见一家租书的小屋，这是什么时候开的蝴蝶都不知道。因为她除了偶尔对烹饪书感兴趣，压根就没有留意与其他书籍相关的地方。蝴蝶一直记得刚才那个女同学说的是武侠小说，于是她直接问了租书屋的老板，有没有好的武侠小说可以看。老板拿出一套说，这是目前最流行的。蝴蝶没有说什么，直接拿钱办了手续，拿起书快步走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蝴蝶回身看看大门关好了没，在确定已经关好后，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简单的弄了两碗菜，胡乱的将作业做完以后还不见母亲的身影，就知道母亲今天又会晚归了。自己扒了两口饭菜，把家里收拾好，便捧起刚才借的那套书，认真的看起来。

　　蝴蝶不看不打紧，一看就被那套武侠小说深深的吸引上了。里面的人物是那么的肆意人生。主角刚开始的人生也是不如意，后来各种奇遇让他展露头角，最终站到了人生的巅峰。那些个女侠们也是个个快意人生的紧。

　　这一晚，要不是蝴蝶的母亲回家来的声响打断了她，她只怕要看到清晨。为了不让母亲发现，她就装睡蒙混了过去。

　　第二天，蝴蝶真的很不想去上学，但是没有办法。她找了一件更大的衣服，将自己包裹起来，小心翼翼的将那套小说藏在书包的最深处。

　　到了学校进班的时候，已经打了上课铃声，老师在讲台上讲的是什么，蝴蝶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到下课铃声打响的时候，她便怀抱着小说冲出教室去了。她找到一个角落津津有味的看起来，直到上课铃声响，她才恋恋不舍，又无可奈何的回到座位上。这样循环反复，一天下来，各科老师讲了什么她是不知道的，脑海里除了各种虚幻的美好画面就什么也没留下。

　　虚构的世界比起现实的世界好太多，在这里人们无需为自己的吃喝发愁，有的是一些奇遇的事情，多的是，由一个平凡人蜕变成一个武功盖世，人人敬仰的主角人生。这在蝴蝶幼小且空虚的心灵上，有种极大的精神满足感，仿佛她就是那些主角，行侠仗义，快意人生。

　　正是这样充满神奇的力量的书籍，让蝴蝶一套接一套的阅览起来。这使她忘了现实生活中许多她没有办法去面对的事实。甚至有的时候，她连做饭也忘记了。当面对母亲的询问时，她会谎称是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回来吃饭，或者是作业做忘记了。母亲也就没放在心上。

　　一直到初中的中期，有一次下课，一个男孩子闲来无趣，正撞见躲在角落里看小说的蝴蝶。便乘蝴蝶正聚精会神之机，一把抢夺下蝴蝶手中的书，并笑道:“你在看什么，这么好看?“

　　蝴蝶正看着兴起，被他这一抢书，立刻站起身来。那个男孩个子不高，还比较瘦。蝴蝶看他有些眼熟，但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认识的。蝴蝶因为是女生，已经开始发育，而且自己会做烹饪，食欲还好，所以身形有点微胖，还总是穿着宽大的衣服。所以她这一站，比起那个男生要高一个头，体型也比那个男生要宽很多。

　　“你------你干什么?“蝴蝶因为很少跟同学说话的原因，刚开口说的时候都有点不利落。

　　本来那个男生看蝴蝶的身形还有点害怕的样子，但一听蝴蝶说话的声音，再一看蝴蝶那个有点呆呆傻傻的模样，便放下心来，继续嬉皮笑脸的说道:“什么呀，你这书这么好看给我看看呗!“

　　“你谁呀？还我书!“蝴蝶突然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我?我是谁?“那个男生有点生气的说道:“我是谁你不认识吗？班里谁不认识我呀!我成绩好，大家都和我熟，我连你都知道，你居然不认识我?“

　　经这么一提醒，蝴蝶倒是想起来了，这个男生是自己班上的，成绩好像是不错，性格也像个小猴子，整天上蹿下跳的，好像上次怪叫“翠花上酸菜“的人就是他，但他们平时并没有交集，蝴蝶更是看到同学都会躲远走，没想到还会有人找上门来。

　　蝴蝶不想多与他纠缠，一边说道:“不管你是谁，把书还给我!“一边就去夺男生手中的书。

　　那男生平时是骄傲惯了的，看到蝴蝶这不起眼的人，居然不认识他，反倒是他认识蝴蝶，这气不打一处来。就更不想把书还给她了，还想要给点教训给她看看。于是，那男生一边躲过蝴蝶的夺势，一边叫道:“你这个成绩不好的学生，还看小说，看我不拿个老师去!“

　　一听到这话，蝴蝶急了。老师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收书不说，还会请家长，那就可麻烦了呀。

　　想到这里，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那个男生的衣领。那男生也没想到蝴蝶动作会这么快，还会来抓他，但毕竟他是个男生，他一反手想挣脱蝴蝶的手。却哪里知道不仅没有挣脱，还将蝴蝶戴着眼镜给打了下来。

　　蝴蝶更急了，将男生的衣领抓住，往自己眼前一拉。瞪大眼睛怒目而视，声音也变得坚定无比:“你还是不还?“

　　那男生被蝴蝶的气势给震住了，呆立在当场。与此同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蝴蝶，此时不戴眼镜的蝴蝶，眼睛瞪得很大，很有神采，目光如炬，这有一些明眸善目来的感觉。此刻的蝴蝶整体感觉上还有一点英姿飒爽的味道。

　　蝴蝶看那男生没有了动作，另一只空着的手便将书，从男生高高举起的手中夺了过来。但由于力量较大，书本外翘尖锐的一角，从男生的脸上一划而过，那男生一吃痛，挣脱蝴蝶的手往后一退，正踩在蝴蝶掉在地上的眼镜上。“咔“的一声，眼镜的左片发出了破碎之声。与此同时，“啊!“的一声，男生也发出了尖叫声:“血!血!秦翠花，你敢这样对我，你给我等着!“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蝴蝶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见那男生捂着半边脸跑开了。

　　原来，那男生虽然个子不高，但一张脸生得颇为俊俏，虽为男生但那皮肤却是白嫩的，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这也正是他和他的家人引以为傲的地方。刚才那一划，便将他的脸划出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还都渗出血来。这下，那个男生可就不依了，直奔老师办公室而去。

　　蝴蝶看见那男生跑开了，便蹲下身子摸索的找到眼镜。拿到近处一看，左边的眼镜已经都碎了，还好碎渣还没有掉。蝴蝶用手擦擦右边的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左边已经全然看不见，幸亏右边还看的是很清楚的。她默默的站起身，一边手拿着书，一边手挡住左边的眼镜，低头只想回到教室静静的等待放学。好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到家中去。

　　可刚一跨进教室的门，一个女生突然叫道:“秦翠花!秦翠花!谁是秦翠花？“一听到这个名字，又有几名同学忍不住大笑起来，有一个女生指着蝴蝶说道:“她，她就是秦翠花!“说完还发出了笑声。

　　蝴蝶厌恶的看了那女生一眼，但因为镜片的原因，别人根本就觉察不出来。蝴蝶回头对那个叫她的女生说道:“你--------你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老师找你!“那个女生继续说道:“黄老师，要你去她办公室。“

　　黄老师正是蝴蝶的班主任，她是一位语文老师。平时除了那种大家必须得参加的大型活动，点点蝴蝶的名外，其余时间，黄老师都没怎么找过蝴蝶。蝴蝶呢，就更别说是会主动找老师了，这绝无可能。“老师“这词在蝴蝶心中是敬佩的，总觉得他们是高高在上的，无比权威的存在。大家都听他们的，包括家长们也要听他们的。母亲常常在提起他们的时候都是尊敬的，有时在给老师回复的时候都会斟酌再三再回复，可见“老师“在母亲的心中是何等的重要。

　　现在，班主任黄老师点名要找她，她便心中一凉，预感到大事不妙。蝴蝶嘴上应着:“好!“实际上的脚步却不想挪动。刚才那个发出笑声的女生，仿佛知道班主任找蝴蝶，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想继续笑话的样子对蝴蝶说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去?“

　　“我知道了，不用你催!你知道吗？你自认为你很美丽，其实在我眼里你真的是很丑陋很讨厌!“蝴蝶一连串的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连自己也吃了一惊，自己怎么会这么流畅的对同学说出这么流利的语句?

　　那女生确实长得不差，可以用逞娇呈美来形容。平时便仗着自己有的几分姿色，在班里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瞧不中的样子。男生们更是趋之若鹜，每天都有跟在她屁股后面追着跑的。现在被她平时最瞧不上的蝴蝶，这样一挤兑，气不打不打一处来，半天才吐露出一个字:“你--------“

　　蝴蝶不等她后面的话说出口，转身向老师办公室走去了。

　　蝴蝶来到办公室，就看见黄老师坐在她的座位上，对面坐着一位中年妇女。一名男生正捂着脸，坐在中年妇女身旁。正是那位抢蝴蝶武侠小说的男生，那位中年妇女正抹着眼泪，黄老师不知道在说什么。一看见蝴蝶过来便说道:“秦翠花，你过来!“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

　　蝴蝶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那中年妇女一听这个名字，赫然站起身子，没等蝴蝶走到跟前，她就一个箭步迎了上去，尖声叫道:“你就是那个把我儿子脸毁了的女生?““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直接将蝴蝶打懵，同时蒙圈的还有黄老师和那男生，没想到那中年妇女，说话的瞬间就会动手打人。

　　黄老师赶紧拉开那中年妇女说道:“家长!你先别激动，我们先问问情况再谈好吗？“

　　“情况?什么情况?我儿子都这样了，还问什么问?这女孩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货色，看她那穷酸样!听说学习成绩也不好，一看就是品行也都有问题的。女孩现在就学会动手打人，那以后不得是罪犯进监狱的角色?“那中年妇女越说越激动，如果不是碍于黄老师的面子，估计还会继续打人:“黄老师，您看看您看看啊!我儿子这长相以后指不定要成为明星什么的。万一，这留下什么疤痕，那这一辈子不就完了?“

　　黄老师也是一脸的无奈，赔着笑说道:“您先别着急!要不也请她的家长来?我们一起谈解决的办法，你看可以吗？“

　　“她的家长?这样一看，估计他的家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吧!俗话说的好，什么样的人，教养什么样子的孩子!“

　　“阿姨!“蝴蝶最是尊敬母亲的，别人说她什么，她都可以过得去。唯独说她的母亲，她是不能忍受的:“您说我什么都没关系，您为什么还说我的父母?再说是你儿子先抢我东西，我才还手的!“

　　“您看看，您看看，大人们在说话呢，这孩子就能插嘴，是什么教养啊?“中年妇女盛气凌人的对黄老师说道。转脸又对蝴蝶说道:“你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儿子惦记的?分明就是借口!“

　　黄老师也没想到蝴蝶这个平时不敢作声的孩子，会在这时候插嘴，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果然，那中年妇女更大声的说道:“黄老师，这件事，我看你也处理不了。这种野孩子开除她，以后会惹出更大的乱子的!我们直接找你们校长得了，我跟校长熟!“说着拉着那男生，转身走出了门去了。

　　黄老师看着蝴蝶两手一摊说道:“好咧!你看看，错了就错了，你还顶嘴，这下看你怎么办?“

　　蝴蝶万没想到，就因为申辩两句，会惹恼那妇人。她还会要让蝴蝶被开除，这下麻烦就大了。蝴蝶低着头，紧咬着嘴唇，一手扶着快要散落的左边眼镜片，一手不停的摸着耳垂。

　　“我看，还是先联系你母亲，然后我们一起去校长办公室好了!“黄老师说道。

　　“别，别!黄老师别联系我妈。求你了!“蝴蝶抬起头，用央求的口吻对黄老师说道。

　　“那怎么可以!对你来说这是大事，怎么能不联系你的家长？“

　　看见黄老师打通母亲单位电话的那一刻，蝴蝶绝望了，但又无可奈何，心中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在校长办公室里，三方都到齐了。由于蝴蝶的母亲，是从事商场服务员工作的，而且赶过来的时候又是急匆匆的，所以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一下就跑来了。那男孩的母亲用眼角将蝴蝶的母亲上下一扫，嗤鼻一笑，对校长说道:“林校长，您看这事怎么处理吧?“

　　那林校长是一个中年男人，挺着发福的肚腩，同样用眼角瞟向蝴蝶母女。只看了一眼。便正眼看向那男生的母亲，眼睛笑成了一道弯月说道:“城城妈，您看这事确实是那谁?“林校长一时语顿，看一下黄老师。黄老师马上提醒道:“是秦翠花!校长。“

　　“哦，对，是秦------“林校长皱了一下眉:“秦翠花同学的不是，她确实是不该动手打人，还把城城搞成这个样子。你说是不是啊？秦翠花同学的妈妈!“林校长的态度已经转为严肃，用不耐烦的语气对蝴蝶的母亲说道。

　　“唉，不好意思啊!林校长，黄老师还有城城妈，都是我们的错!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啊!“蝴蝶母亲一个劲儿的弯腰点头，赔着小心。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看我儿子的脸!你想怎么赔呀？“城城妈高声叫道。

　　看着母亲的卑微，再看着那妇人的趾高气扬。蝴蝶不顾一切的指着那男生，大声说道:是-------是他，抢我的书，我才不小心划到他的!“

　　“是她在看小说，我想告诉老师。才抢她书的!“那男生不屑的回嘴道。看着蝴蝶那落魄样，刚才竟然一时还看走了眼。那男生心中将自己嘲笑了一下，恢复了和他母亲的一个模样。

　　“瞧瞧!瞧瞧!我儿子一个优等生，只想帮一个差生，改掉她的坏习惯而已，这有错吗？她死性不改也就罢了，这还要顶嘴，还觉得自己没做错。这就是没教养的表现吧?“城城的母亲越说越激动，看了一眼蝴蝶的母亲，继续说道:“像这种成绩又差，品德又差的双差生就应该开除!不然以后这里的学生，有多少会被带坏的?“城城的母亲又转向林校长说道。

　　林校长搓搓手，还没有答话。蝴蝶忽然又插嘴道:“开除就开除，我不读了!“她拉起母亲的手就要往校长室外走。

　　“啪“的一声响，将所有人都震了一下。蝴蝶这次是被自己的母亲打了一巴掌，母亲厉声说道:“不读书?不读书，你准备去干什么？到外面去处处受人欺辱吗？“母亲越说声音越大:“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是这样教育你的吗？“一边说一边劈头盖脸的用手打着蝴蝶。

　　蝴蝶双手紧握着拳，泪花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但她既不回嘴也不躲闪，只是将目光狠狠地看向在一旁看笑话的那男生母子。她知道此时母亲心中的苦，为了她，母亲拒绝了许多向母亲提亲的男人；为了她，母亲不得不和那性情古怪的奶奶共处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自己还给她带来了这样的羞辱。

　　看着这一幕，林校长给黄老师使了一个眼色。黄老师忙上前拉开蝴蝶的母亲说道:“翠花妈妈，你别激动。哪个孩子不犯错呀，我们有话好好说啊!“

　　林校长面向那男生的母亲陪笑说道:“城城妈，您看，这事能不能从轻处理一下。我们先去医院看看，看医生怎么说，再来谈其它，可以吗?“

　　那男生的母亲，看见蝴蝶被她妈打得也不轻。再者，校长也出面了。心理稍微平衡了一些，便说道:“我们也是讲道理的，我自己带孩子去看医生，如果医生说不会留疤也就算了，要是会留疤，我们绝不轻易说算了，这事就没完。但是------“她加重了语气说道:“这孩子，绝不能留在这个所学校里。不然的话，我可不能容忍我儿子和这样的学生呆在一块儿。如果她还继续留在这里，我就将我的儿子转学!已经有好的学校要我儿子过去了。我只是想着这里离家近，不想让他辛苦，才勉强留在这里的。“

　　“是是是，“林校长再次陪笑到:“城城妈是讲道理的，您先带孩子去看医生，有什么事随时跟我们联系，其它的事您放心，我们会处理的。“

　　“校长!“蝴蝶母亲还想说什么，校长一瞪眼，摇了摇头说道:“你等一会儿，我们接着谈一下。“

　　“哼!“那男生和他的母亲被林校长及黄老师客气地送出了门。临出门，那城城的母亲还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林校长回身看一下蝴蝶母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看看，看看这事整的------哎!“林校长想了一想，又说道:“翠花妈妈，你看这样吧，翠花呢，我们将她做转学处理，就不选开除的方法了，可以吧!“那语气并不是商量而是决定的意思了。

　　“可是-------“蝴蝶母亲还想说点什么。

　　林校长有点不太高兴的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想想你的女儿成绩不太好，现在品行又有问题，如果说开除，哪个学校敢接?我们跟她找所学校，什么也不说，将她转过去，这还不好吗？“

　　“是啊是啊，“黄老师帮腔道:“你看她如果还在这里，同学们都知道这件事，谁以后还和她交往?万一大家合起伙来欺负她该怎么办呢？“

　　蝴蝶母亲一听这话，再看看蝴蝶，只好点点头说:“好吧，谢谢林校长黄老师了!“

　　等着蝴蝶母亲领着蝴蝶，一离开校长办公室。黄老师颇为高兴的对校长说道:“唉，我们班终于走了一个拖后腿的了!“林校长也点点头回答道:“终于将有用的留下了。唉!我回头还得找找我的老朋友，把那女孩塞过去!再不要给我惹事才好呀，不然，我又欠下别人一个人情喽!“说着无奈的摇摇头，打电话去了。

　　出了校长办公室的蝴蝶母女，在回家的路上，一路都没有说话。一个唉声叹

　　气，一个低头无语。回到家中，母亲便拿了一个酒瓶，回到原本是奶奶住的那屋，也是现在母亲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不再理会蝴蝶。过了一会儿，从那屋里，传出母亲嚎啕大哭的声音来。

　　蝴蝶一直低着头，站在那屋子的门口守候着。当初，奶奶去世的时候，她死活不住那房间，她很是厌恶。没办法，母亲依着她，搬了进去。现在那房间的主人换了，蝴蝶对它却依恋起来了。母亲在那屋里哭，蝴蝶在那屋外眼泪瞬间迸发出来，但那是无声的。蝴蝶的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怨恨了自己一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