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

　　“牧哥儿打到一头大野猪！”

　　还没来到镇口，在田间劳作的农户便都扔下了手中的活计，凑了过来。

　　“还是头‘挂甲’的公猪，四百斤有了吧？！”

　　在这雁荡山中，野猪的危险性仅次于虎狼熊，尤其是挂甲的公猪，极其凶残，攻击力极强。

　　哪怕是经验老道的猎户，一不小心都有可能栽了。

　　一个人就能猎到一头，简直就是奇迹。

　　更别说在乡亲们印象中，李牧似乎一直是个身虚体弱的书生。

　　“牧哥儿这是突然开了窍了吗？”

　　“啧，这头野猪，少说也能卖七八两银子吧。”

　　乡亲们在道路两旁围观，脸上满是羡慕和嫉妒。

　　这样的画面，李牧几天前看过。

　　不过那时候的主角是胡三哥儿，自己也不过是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百姓。

　　但现在。

　　他已经成为当初自己羡慕的“主角”。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平乐镇便知道了这件事。

　　“牧哥儿！”

　　陈伯拄着拐杖也赶了过来。

　　“好小子，真没想到你能猎到一头野猪，太厉害了！”

　　李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谦虚道：

　　“运气好，侥幸而已。”

　　陈伯却不以为然：“那怎么不见别人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就说了，你小子天生就是吃猎户这碗饭的！”

　　说着。

　　他向身后招了招手：“来来来，来两个人抬到季春堂，到了给十文报酬！”

　　很快便有两个青壮争抢着上来。

　　一路来到季春堂。

　　这一次，接待李牧的是个精瘦老头，是季春堂的王掌柜。

　　“四百斤的野猪，这可是大货啊！”

　　王掌柜看了看李牧，感慨道：“年少有为啊，陈瘸子，你倒是找了个好苗子。”

　　上次猎到野猪的，还是胡三哥儿。

　　可那胡三哥儿是什么人？

　　爷爷可是常山县卫所的千户，身边更有经验老道的猎户，这才猎到一只。

　　“共重三百八十四斤，按照市价，七两六钱余八十文，我做主，七两七钱，日后牧哥儿可要多多照顾我季春堂的生意啊。”

　　王掌柜笑道，脸上的褶皱堆积在一起，如盛开的菊花。

　　“那是自然。”

　　李牧拱手道。

　　季春堂价格公道，去别处他还不放心呢。

　　很快。

　　王掌柜便拿出七两七钱银子。

　　“官银！”

　　这季春堂的背景果然不一般。

　　寻常百姓，大多用铜钱，大钱交易，富裕一点的也就是碎银。

　　官银也只有乡绅土豪，官府才能用到。

　　李牧接过银钱，和陈伯离开了季春堂。

　　“牧哥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牧摸着怀中沉甸甸的银子，道：“先去把秋税缴了，顺便买些过冬用的米粮，至于后面的……”

　　“想学武。”

　　时至今日，李牧也只有两个入门级的技能。

　　若是能学习武功，再用熟练度肝之，自己的实力必然还能大大提升！

　　“学武？”

　　陈伯哈哈一笑：“那你就只能去参军了。”

　　“参军？”

　　李牧稍稍一愣：“没有武馆吗？”

　　陈伯摆了摆手，“武馆都是些花架子，只要给钱就什么都教，真正的搏杀之术，只有军营才有。”

　　“……”

　　李牧沉默了片刻。

　　乱世参军？

　　怎么听着都不靠谱。

　　以后再说吧。

　　两人分别后，李牧便直奔衙门，缴纳秋税。

　　那胥吏本来还有些不耐烦，可看到李牧竟然拿出官银，态度顿时大转，恭恭敬敬的办完差事。

　　而后，李牧又在市集上买了些粗盐，香油，肉，以及给巧姐儿的糖人，这才迫不及待的赶回家。

　　“娘，我回来了！”

　　刚进家门。

　　在院子中玩耍的巧姐儿便张开双臂跑了过来，甜甜喊道：

　　“兄长！”

　　李牧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将她抱在怀中，取出糖人。

　　巧姐儿眼睛一亮，在他脸上嘬了一口，这才美滋滋的接过糖人。

　　“牧哥儿回来啦？”

　　李薛氏也从厨房跑了出来，担忧道：

　　“外面都在传，说牧哥儿打了头大野猪，怎么样？没受伤吧？”

　　“放心吧娘。”

　　李牧将巧姐儿放下，让她自己去玩。

　　而后才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简，那是缴纳秋税的凭证，以及三两银子。

　　“娘，秋税已经交了，我还买了过冬的米粮，香油，等天气冷了，再买些木炭和棉衣。”

　　“我们……活下来了！”

　　李薛氏先是一愣。

　　她颤颤巍巍的伸手，接过竹简，眼眶不知道何时已经红了。

　　半个月前。

　　家里被逼的已经到卖巧姐儿，才能活下去。

　　可这才短短半个月，秋税上交了，甚至就连过冬的银钱都充足。

　　这一切，都是李牧的功劳。

　　可她却有些心疼。

　　谁知道这孩子，在这半个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娘，我饿了。”

　　李牧轻声道。

　　“好，娘去做饭，你歇会。”

　　李薛氏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提着柴米油盐进入厨房。

　　低低的啜泣声顺着风儿落入李牧耳中。

　　没有了以往的绝望和无助，有的只是重获新生的喜悦。

　　李牧坐在院子中，看着玩耍的巧姐儿，肉香渐渐从厨房飘荡出来。

　　金爷死了，没有人敢打巧姐儿的主意了；

　　秋税缴了，也不用担心被流放充军；

　　凭借着【箭术】和【寻踪匿迹】，平乐镇没几个猎户在赚钱方面能比得过他。

　　咔嚓！

　　这一刻。

　　李牧似乎听到了有枷锁断裂的声音。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心中更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叫做希望的火焰！

　　……

　　吃过晚饭。

　　李牧照例在院落中练了会箭，便回屋沉沉睡去。

　　这半个月来，他的脚步不敢有一刻停歇，今日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铛铛铛——

　　然而。

　　后半夜时分。

　　李牧忽然被一阵刺耳的敲击声惊醒。

　　“怎么回事？”

　　李牧有些气恼。

　　可在他刚刚推开门时。

　　暴躁的喝骂声，凄厉的惨叫声，刀锋入肉的声音，哀求声，如潮水般强势钻入他的耳中。

　　“叛军！是叛军！”

　　“救命啊！”

　　“快！快逃啊！”

　　叛军？

　　这两个字，如同一盆凉水浇到李牧头上，让他睡意全无。

　　“该死！”

　　他连忙拿起猎弓跑到东屋。

　　“娘，叛军袭击镇子，你快带巧姐儿躲起来！”

　　李牧来不及过多解释，将李薛氏和迷糊的巧姐儿送入粮缸中，而后来到院落，脚尖轻点，落在房顶，收敛全身锋芒和气息。

　　整个人如同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他眺望着镇口。

　　以他如今的目力，能够看到有十几个穿着制式铠甲，头戴黄巾的军卒，如同强盗般烧杀抢掠，连孩童和老人也没放过。

　　年轻的女人更是难逃他们的魔爪。

　　好几处房屋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整个平乐镇乱做了一团。

　　“官兵呢？！”

　　李牧死死握着猎弓，箭已上弦，脸色难看至极。

　　原本打下野猪，解决秋税，生存问题的愉悦心情，在这一刻被彻底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