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霆走进病房,却见明菲正艰难起身,却不慎才能够从病床上滚下来,她痛哭挣扎着向门外爬,“别走,别走,爸爸,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
“菲儿,你不要这样,他们那些人不值得你这样,你起来,起来!”湛霆心如刀绞地把明菲抱起来,贴着她的脸痛心疾首,却依然竭力鼓励,“那些人抛弃你,但有人珍惜你疼爱你,想想你国内的父母,他们对你多好,不要为那些人伤心难过,你要为你自己好好活着。”
明菲半句听不进去,她现在只想追上自己的父亲,想告诉他一切的真相,想为自己讨个公道,“不,我不要,不要抛弃我,爸爸,我害怕,不要不要我。”
正没完,一名警察敲门进来,送来一张遣返通知单,要明菲十天之内离境美国。
秦湛霆大怒,“你们有没有搞错,她是来留学的,她还没去报到呢!”
警察道,“江明菲的留学资格已经被取消了,她隐瞒怀孕入境美国已经违反留学规则,要不是她现在受伤会被马上遣返。”
湛霆接过那张遣返通知,气急败坏,却无能为力。
明菲看到那张前返单,内心终于绝望倒塌,“是乔松海。他为了让我尽快在美国消失,竟然真的对我这么狠!”
“菲儿,”湛霆丢掉遣返单,拥她入怀,“你想哭就哭吧,哭完咱们就回家。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
明菲哭得浑身颤抖,眼泪就像爆炸的水龙头尽情释放积攒的压力,怒号的凄惨将所有的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都融入其中,惊得医护人员慌忙闯入,却定在门口,不敢打搅她。
明菲压抑多年的思念和亲情被今日无情的背叛与冷漠尽数毁灭,内心宛如冰与火在激烈碰撞,她身处水深火热的孤岛,逃不掉,躲不开,逐渐窒息。
情感的口子一旦撕裂,除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发泄,已经没有办法回旋。
她仰天长啸,声音冲破云霄,使闻者惊恐,听者落泪,连门口医护人员的玻璃器具都被震得粉碎,吓得大家面面相觑。
正当湛霆感到不妙,想要阻止她时,一口鲜血从明菲的口鼻涌出,她再次晕厥。
明菲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一天以后,内心的痛苦逐渐平复,咽喉的疼痛却如刀割一般,无法发声,她疑惑地指着自己的,艰难地询问,“我,哑了吗?”
湛霆忙握手摇头,“没有,没有,别怕,你只是伤了声带,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明菲惊愕地摸着自己的咽喉,无助地摇头:她竟然连诉说的权利都被老天暂时剥夺了,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美国医院的账单如期而至,姑妈给的那笔钱几乎全部葬送在这个地方。
乔家想帮她付账,被她坚决回拒。
湛霆也要帮她付账,也被她无情拒绝。
即便说不出话,那决绝而又犀利的目光也足以让所有人退避三尺。
不光如此,连酒店的账单她也自己全数付清,口袋里只留下一张三天后回国的机票。
她托湛霆把乔松海的钱全部退回去:在她看来,收下那些打发乞丐的钱对自己才是进一步的羞辱。姑妈给的钱,至少是真心疼爱的钱。
湛霆把那些钱丢还给乔松海就走,出门碰到付泽远,直接掕到一旁的小巷,一拳打碎一颗门牙,接着就是几招连环掌,只打得付泽远连喊叫都没空。
等到终于停手,付泽远才吐出门牙,疑惑地看着这个带走明菲的陌生男人,“你是谁啊!”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就说说你干的那些事该不该打!”
付泽远自知没理,也不敢多言。
湛霆也不跟他客气,摁到地上继续拳脚相加,不到一分钟就给他修理成了猪头,鼻血牙血沾得到处都是,还不解气,又狠踹了几脚,“你自己知道该打就好!始乱终弃,我不会放过你的!”
付泽远慢慢爬起来,“你究竟是明菲的什么人!”
湛霆不再搭理他,扭头就走。
付泽远冲湛霆的背影大喊,“拜托你,替我照顾好她!”
湛霆冷哼一声,“你简直让我恶心!明知道会伤她,你该伤还是伤了,伤完你又跑来心疼同情,你算个什么东西!她不需要你的施舍,不需要乔家的施舍,我会照顾好她,但不是替你照顾,是替我自己照顾她。”
秦湛霆走后,付泽远自己擦干净脸上的血污,整理好衣服,捂着脸回到乔家。
乔梦涵看到惊叫,“泽远你怎么了?”
付泽远心虚地看了乔松海一眼说,“没事,遇到打劫的了,没事。擦点药就好了。”
湛霆回到酒店的时候,明菲正坐在广场湖边沉静。
她怀抱着那个宝贝了十多年的盒子,如今却像一个宝贝了十多年的笑话:里面装满她写给亲生父母和妹妹十多年的信件,还有自己多年来诉说的思念与恐惧的日记。
如今,每个字眼都宛如一支支利箭,戳碎了十几年的美梦和幻想。
她拿出里面的信件,一张张撕成七块八块,却再也没掉一滴眼泪。
她默默告诫自己,“一切向前看,不要回头,绝不回头,绝不留恋。”
湛霆在她身后站了很久,直到她撕掉所有的信件,方才走上前制止,“够了,不要太勉强自己。”见她依旧坚持,便蹲下来劝道,“慢慢来,现在只需要忘掉伤痛,但不能因此否定过去的一切。”
湛霆帮她把那些碎片全部捡起来,重新放回盒子,交给她,“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你想给自己讨回公道,这些都会是你的武器。”
明菲丢下东西,起身回房。
湛霆捡起盒子,把明菲遗弃的那张沾血的照片,也悄悄放了进去。
伤势好转后,明菲很快回到了江州。
湛霆也跟着回来,一路护送,可明菲自从伤了声带就再也没跟他说过半句话,即便她已经可以说话了。
美国之行,明菲带着满心的希望与憧憬兴奋而去,却很快带着满身伤痛与悲怨遗憾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