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欣然站在门口,眼看着丁伶伶和自己擦肩而过,匆匆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个礼数周到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没和她打招呼。
而且眼睛红红的,脸上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白欣然登时恼火起来,推开门直直走到展飞床边。
“小飞,你……”
“姐,给我办转院吧。”展飞低声说。
“不管!”白欣然提高声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丁总哪里对不住你,啊?那么好的姑娘,又没架子,你就……”
毕竟是没什么脾气的人,说到一半,气势就都消了,想骂两句,更是找不到词来骂。
最后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自己抹着泪。
“姐,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我……”展飞沉默了很久,才在枕上摇了摇头,“我欠她的,没法还……”
他睁着眼睛,却只能看到微微的光亮。白欣然就坐在他床边,他能听到她的声音近在咫尺,但连她的身形都分辨不出。
刚才,在对着丁伶伶的父亲,和公司那些同事的时候,也是一样。
他根本没法让自己作出看着对方的样子。
所以他才只能装睡。
这件事,又怎么对别人说……对“她”说?
还嫌给她添的麻烦不够多吗?
……
白欣然看着展飞茫然的眼神,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两个弟弟的性子一个比一个犟,也不是她能劝得了的。
无奈之下站起身,还没想清楚要去干什么,就看见丁伶伶的那个临时助理小燕走了进来。
“白姐!”小燕看上去一脸纠结,先递过一张单据,顿了顿才说,“丁总让我给展飞哥交的住院费,收据你留一下,出院要用。”
白欣然本能地觉得不对,接过收据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住院费:200000元。
没等她说话,小燕又给她一张卡:“是储蓄卡,刚才用这个交的费。丁总说,不管最后剩多少,就算给展飞哥的奖金了,反正她也没别的好给。”
“这、这也太多了……”白欣然本能地拒绝。
手术费之前早就交过了,也是丁伶伶安排的,等到她过来,只看见留存好的缴费单据。
展飞现在的情况也稳定下来,除了每天输液,根本花不了什么钱。
所以,丁伶伶,她的意思是……本来这个钱就都要给他们?
“展飞哥,”小燕继续说,“丁总说,离职手续……能办的她先帮你办好,等你出院以后,去公司签个字就行了。”
虽然是对着展飞交代,但小燕的目光并没有看着展飞,而是像赌气一般,直直地站在床边,像冲着空气说话。
想想刚才丁伶伶的神情,白欣然觉得他是在为老板抱不平。
但没有想到他其实也是知情者。
知道丁伶伶如何喜欢展飞,又如何被展飞拒绝的。
在小燕看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可理喻。
可是他老板居然还给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前男友”那么一笔钱。
是那种言情小说里经常有的,“分手费”吗?
分手费是这么给的吗?……
“谢谢。”展飞平淡的声音打断了小燕的神游,也一下子把白欣然唤醒了。
“不行,小飞,你可不能这么做!”她急急地说,“这是忘恩负义!这钱也不能要,我去找丁总还给她!”
“白姐,”小燕伸手拦住了她,摇摇头,“丁总已经出院了。”
↓◇↓◇↓
丁伶伶离开之后的日子变得清静而平淡。渐渐好转的展飞已经可以起身在床上坐一会儿,但偌大的病房里总是寂静一片,再也听不到那个女孩子叽叽喳喳闲聊的声音。
白欣然,也许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除了必要的对话之外,也不和他交谈。
展飞当然知道自己是活该,他甚至恨不得被更苛待一些,作为伤害了他人的惩罚。但他的内心还是忍不住会感到寂寞。
从此生命里就没有了她的那种寂寞。
或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思绪反而会变得更加活跃,他开始不断地回忆起和丁伶伶相遇、和她共处时的那些事。
她第一次把他带到家里,第一次揉他的头发,第一次牵起他的手……
每一幅画面都鲜明地烙印在他脑海里,让他一想起来,就恍如昨日。
他疯狂地回忆着那些事,以至于都没有察觉,白欣然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
他现在不会整天都输液了,所以白欣然也不用一直守着他,可以出去散一散心。
展飞突然觉得有点渴。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明,他一直装作行动不便的样子,喝水和吃饭都是白欣然亲手递到他手中的。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心里想着借机锻炼一下,展飞就伸出手,去摸桌上的水杯。
然后毫无悬念地把水杯碰掉了,水也洒了一手。
不锈钢的保温杯落在地面上,叮叮当当地滚远了。
看吧,他对着想像中的丁伶伶的面容说,你怎么可能喜欢这么一个废物呢!
说完他也不着急,慢慢下床,循着声音去捡水杯。
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门外注视着他。
那是一双看起来很年轻,却充满了阴郁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着他蹭下病床,就扶着桌子慢慢蹲下,到最后变成趴在地上的姿势,一边手脚并用地向前,一边在地面上摸索着。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么狼狈,简直狼狈得令人尴尬。
病房的门轻轻开了,没有脚步声,只有轮椅在光滑地面上滚动的微微响声。
听到声音的展飞有点疑惑地停止了摸索。
轮椅声也同时停下,就停在他的面前。
展飞蹙了下眉头,想到是有人进来的时候,就打算撑着地站起来。
“砰”的一声。
他只觉得头侧重重地挨了一下,不由得失去重心,整个人倒在地上。
从轮椅上伸下来的一只手,抢先捡起了水杯,顺势就打在他的额角上。
展飞一时间有点发懵,耳朵里有尖锐的蜂鸣,眼前朦胧的背景上,一点一点都是金星。
“你贱不贱?”一个声音悠悠地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