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伶伶觉得，展飞似乎有点变了。
他工作还是一样认真，甚至比原先更加较真，有点强迫症的倾向。
但他和她之间似乎保持着比较礼貌的距离，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
他们的对话也仅限于工作上的安排而已。
这应该不仅因为他现在晚上不和她一起回家了，丁伶伶想。
但是她也实在忙得无暇顾及这些事。
竞标计划已经进行到比较关键的时刻，标书已经做出了初稿，正在各分组负责人之间交叉审核。
丁伶伶一早过来的时候，也正好接到展飞给她的一份打印件。
为了防止资料泄露，发给专人审核的都是这样的打印文档，而电子文档只在专用办公室的电脑，和丁伶伶自己的电脑里有备份。
而且不允许上传到邮箱。
在这些细节上，展飞盯得滴水不漏，所以丁伶伶也很放心。
只是那人把文件交给她转身就走，让她又有些别扭。
也许他也只是压力大而已，丁伶伶这样安慰自己。
然后就把心思全都沉浸到了文件里。
正看得入神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又开了。姜冬走进来端给她一杯红茶。
这姑娘最近越发懂得规矩了，目不斜视，对丁伶伶手中的文件连瞥都没有瞥上一眼。
丁伶伶也就客气地说了声“谢谢”，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突然皱了下眉。
“丁总，怎么了？”姜冬有点紧张地问，“又是胃疼？”
丁伶伶放下杯子摇摇头，笑容略带了一丝尴尬。
“我家亲戚好像来了。”一边说，一边捂着小腹缓缓站起身，“提前了半个月，真要命！”
“那您是累的。”姜冬说，“我给您换杯姜糖水去。”
丁伶伶摆了下手：“不用。我记得你买过备用的卫生巾吧？”
“嗯，在衣柜底下的抽屉里。”
丁伶伶依言拿了卫生巾就往外走，临出门前还叮嘱了一句：“你先别出门，我没带钥匙。”
姜冬答应一声，然后站在桌旁，看着半杯红茶和丁伶伶匆匆放下的文件发怔。
该说丁总心大呢还是对她太过信任，竞标文件就这样摆在她这个项目组成员之外的人面前。
姜冬的脑子里似乎“嗡”的响了一声。
丁总当然不会知道她跟尹和煦见过面的事。
也不知道尹和煦给了她一个“任务”。
现在应该是完成这个“任务”的好机会。
姜冬舔了舔嘴唇，慢慢地从桌旁蹭过去，接近那叠文件……
尽管现在屋子里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她的动作还是非常非常缓慢，好像在担心步伐稍大，就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她已经能看到文件上的字……
虽然她的专业不足以看懂这种偏理工科的内容，但她还有手机。
姜冬在心里估算着，像这样几十页的文件，她最快能在多长时间之内拍摄完毕。
而且还要回归原样，不能让丁总有丝毫察觉。
想想有些困难，但值得一试。
她轻轻地向那叠文件伸出手去。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姜冬的手在空中转了一个弯，从桌上的文件篮里抽出一张纸，然后两步就跨回了自己原先站的位置。
门开了，展飞站在那里，望着她微微蹙眉。
“丁总呢？”他问，“你在干什么？”
“哦，我……不，丁总，丁总去一下洗手间……”姜冬显得语气慌乱，神情也有些无法克制的紧张，却把手中的纸扬了扬，“我在看丁总最近的日程……”
展飞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表情走过来，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
那果然是丁伶伶的本周日程，打印出来备份的。
“你……”
展飞的话没有说完，丁伶伶已经走了进来。
“怎么了？”
“丁总！”姜冬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扑过来，急促中带着点委屈，“我，我只是看了一下您的日程表……我怕我记错了，真的……我没有看别的……”
展飞立刻挑起眉梢：“我说过你看别的了？”
“没、没有……可是……”姜冬被他的目光盯得抬不起头，几乎要躲到丁伶伶身后去了，嘴上却没有停，“可你就是这个意思……Lynx，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我真的没有……”
“那你告诉我，你从哪里拿的日程表。”展飞淡淡地指了下桌子。
日程表是放在文件篮里的，而姜冬现在站的位置，离桌边还有一段距离。
很显然她要转到桌子前面去，才能拿到文件篮里的东西。
那正是一个能清楚地看到文件的角度。
“我……”姜冬不知如何辩解才好，几乎要哭了出来。
“好了。”丁伶伶终于忍不住打断两人的争执，“也不是多大的事，展飞你少说两句。”
大约因为突如其来的生理期提前，她语气中有无法压抑的不耐烦。
展飞一顿，登时绷紧了嘴唇。
低头抽噎着的姜冬暗暗瞥了一眼，被他阴沉下来的脸色惊得心里直跳。
想不到这人生起气来是这么可怕的。
而且，他怎么敢对老板，又是他的女朋友甩这种脸色？
“丁总，”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开口，声音似乎是勉强保持着平静，“虽然不是针对任何人，你是不是也应该提高一点警惕？”
这件事确实没法全怪在姜冬头上。
首先没有严格遵守保密制度，把文件直接扔在桌上就离开的丁伶伶，犯的错误要大得多了。
如果在平时，丁伶伶或许会笑着说一句“我的锅”。
但今天她的脾气似乎也难以克制。
“展飞，你没有必要这么小题大作。”她有些尖刻地回答，比起“老板”，应该更像是“女朋友”的立场，令姜冬听得更是心惊。
这还是姜冬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个这样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而且丁伶伶马上就提到了她。
“Winter又不是敌人，你不要把你以前的经验带到现在的工作里来。”
展飞的眉梢又是剧烈地一跳，但一句话也没有说。
既然已经被质疑到他的工作方式，他也没什么可多说的。
只多站了几秒钟，转身就走。
“等一等！”丁伶伶从背后叫住他，跟着缓缓吐出一口气，再说话时声音已经温和了许多，“展飞，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展飞虽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像一根倔强的钉子。
“你放假休息一下吧。”
姜冬听得目瞪口呆，同时也看到展飞的身形微微一颤。
“嗯。”他短促地应了一声，大步走出门去。
“丁、丁总……”姜冬战战兢兢地转过头看着丁伶伶。她实在无法想像，这位老板真正狠心起来，是这么雷厉风行的手段。
连大家公认的左膀右臂都能说赶走就赶走，姜冬觉得自己的前途也不怎么乐观。
她现在只是还没被老板逮住把柄而已吧。
还是尽早脱身比较好。
不过转念一想，尹和煦交给她的“任务”，算不算完成了一部分呢？
上下级的关系或者还有恢复的可能，但情侣之间的龃龉，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何况他们两个人，是当着“外人”的面吵了这一架呢。
“给我倒杯姜糖水吧。”丁伶伶坐回桌旁，一边看着文件，一边有些喟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