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丁伶伶略过了和展飞的那段争执,所以田蜜并不知道那20万的故事,或者说,事故,只是继续津津乐道于丁伶伶再一次失败的相亲。
“我说,你也不能一直这么被动。”田蜜说,“先不说姑妈那边,我看这次这个,你未必能轻易甩得掉。”
“他还能怎么样?”丁伶伶恼火地嘟囔一声,“白吃我一顿还不够?”
“我的姐姐呀,有一就有二!”田蜜白了她一眼,颇有些嫌弃的样子,“你信不信他还会约你,专去那种看起来小资又高消费的地方,等到了付账的时候又是,哎呀我手机没电了,哎呀我没带卡……你是大老板,不吃你吃谁去!”
丁伶伶想了想,赌气说:“再有下次,我一分钱都不带!”
“那他要是尿遁呢?”一边说着,田蜜像是突然想起了好笑的事,连连摆着手,“我跟你说我认识一个主播,男的,他说他出去相亲之前,都和哥们套好招。要是见了面觉得还行呢,就多聊几句,要是没看上,就偷偷给哥们发一个消息,哥们给他打一电话,就说他们家着火了,叫他赶快回去!”
话还没说完,田蜜已经笑得趴在吧台上,捂着肚子直喊哎哟。丁伶伶,出于礼貌,也挤出一声呵呵来。
“要不我以后也这么搞?”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办法好的丁伶伶问。
田蜜恨得捶了她一拳:“我可不管啊我告诉你!叫姑妈知道了,我就别想再去蹭饭了。哎,你就不能想个正经主意?”
“什么叫正经主意?”
“你找个男朋友,不就结了?”田蜜狡黠地挤了下眼睛,“你看我家里也逼着我回家相亲来着,我就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是滨海这边的。他们立刻没话说了。”
“啊?”丁伶伶听出蹊跷,上下打量着田蜜,像不认识似的,“你哪来的男朋友?”
田蜜向吧台里努了努嘴:“我就把Hosea的照片给他们发过去了。”
“噗!”
丁伶伶没忍住,一口酒喷在吧台上,连忙抓过餐巾纸来擦。何书倒是神态自若,自己接过来,又递给她干净的餐巾纸。
丁伶伶擦着嘴唇,眼睛却盯住了何书:“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俩?”
何书失笑:“显然不是真的啊!蜜蜜说让我帮个忙,反正她家人都在老家,也过不来,我又没损失,是吧?”
“不对……你不对劲!”丁伶伶捕捉到他神态中的一丝纵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正要追问,又被田蜜捶了一拳。
“什么不对劲,你才不对劲!我跟你说,你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田蜜煞有介事地说,“不过你和我不一样,你得找个活的男人,拉到姑妈面前转一圈,万事大吉!”
因为那句“活的”,自觉被划作另类的何书默默走开了。
“滚!什么馊主意!”丁伶伶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还想再说什么,冷不防手机响了起来。《十送红军》的曲调和酒吧里的轻音乐极不搭调,她赶快接起。
电话那边,一个低沉的声音问:“你在哪儿?”
“展飞?”丁伶伶顿了顿,才意识到那是谁,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出了什么事?”
如果不是紧急情况,想必那个傲气十足的小男生也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连“丁总”都没叫。
“你在哪儿?”那边又问了一遍,停了一阵,又说,“我去找你。”
“什么?”丁伶伶吃了一惊,“你还在住院呢!”
“我出来了,现在在医院外面。”那边的声音不为所动。
丁伶伶有点头疼,按住了一边太阳穴。
田蜜却从她的几句答话中听出了电话那头的人,不禁笑着叫道:“是展飞小哥哥?你叫他来嘛!”音量压过背景音乐,像是给电话里一个提示。
“喂!”丁伶伶突然明白过来,再想说话时,那边已经挂断了。
对于训练有素的展飞来说,田蜜的提示的确太明显了。
“甜蜜蜜你闹什么!”
“嗯?”田蜜丝毫不惧丁伶伶的恼羞成怒,反而凑近前来,盯着她细细打量,“你不对劲!你大大的不对劲!快点从实招来,你是不是一直和展飞小哥哥有联系?”
面对闺蜜的逼问,甚至还有酒吧老板在吧台内若隐若现的八卦眼神,丁伶伶只好把过去两天的经历讲了一遍。
再次略去了最后的争执,尽管直觉告诉她,那是展飞大半夜跑出医院来找她的最大原因。
田蜜则听得一拍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这么定了吧!”
“定什么定啊?你在说什么鬼?”丁伶伶瞪了她一眼,却有一大半心思已经飘了出去。
他从医院到这里要多久?……
不对,自己为什么默认要等他?难道不应该直接离开吗?……
但是他说他已经出来了……
他才刚做完手术,走这么远的路,会不会有事?……
……
“喂?喂!”田蜜伸手在丁伶伶眼前晃着,“想什么呢?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展飞小哥哥啊!”田蜜不再捶她,改成像姑妈那样戳她的额头,“你刚才都听什么去了!我说,你带着展飞回家给姑妈看一眼,不就得了?”
“啊?”丁伶伶终于回过神来,“那怎么行!跟人家又不熟,怎么能拉着他干这种事!”
“不熟?”田蜜拖长了声音,刚想再说什么,眼睛往店外一瞟,神情就变得诡秘起来,“你管这个叫不熟……”
店门开处,展飞带着夏日夜晚微曛的风走了进来,直直地走向丁伶伶坐的位置。
“对不起。”他说。
然而丁伶伶正在打量他的装束。
幸好,他不是穿着病号服就直接跑出来的。
“哦,那些先不说了,你先回医院。”丁伶伶猛然醒悟,连忙跳下座位,正要拉着他出门,又觉得不对,只好停在那里,“我不能开车,让蜜蜜……”
展飞没有动,但也没有再开口,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向丁伶伶的目光罕见地带着些温和,甚至有点求恳的意味。
“展飞……”丁伶伶只好叹了口气,违心地说,“我没有生你的气。”
“对不起。”展飞再次说。他直觉丁伶伶是在敷衍自己,但他也想不起别的话来。
他甚至不敢希望她能原谅他。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对她抱有一厢情愿的期待,也不会在失望之下那么过分地对她横加指责。
“那……再见。”没有得到回答的展飞,知道自己不必再停留了。
他和她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剩下的唯一交集,大概就只有没还清的医药费了。
丁伶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走过自己,走向门口,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却莫名地带着一种诀别的味道。
她突然觉得他没打算回医院。
“等等!”她赶忙说,看见展飞停步,才松了一口气。
这人是个一根筋的脾气,要是不听她劝,她真的没有办法。
就像白白被他气了一个晚上,他跑来说了两句对不起,一共就六个字,多一个字都没有,她还不是只能算了?
“白姐还在医院?”丁伶伶先问,“你打电话让她回去吧。”
展飞似乎愣了一下,才跟上她的思路。
“不用了,家太远。”他迅速地说。
而他没有说的是,比起家里来,其实病房的床还更舒服一些。
“那行。”丁伶伶抬手看了看表,“太晚了,你别回医院了,还跟我们回家。”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一直没说话的田蜜幽幽地开口,“我这瓜都没吃明白,还得给你们当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