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飞不知道自己在路边坐了多久，只能听到连马路上汽车的声音都渐渐变少了。
远处似乎有个歌厅还是洗浴中心之类的地方，不时就会有一群人喧闹着出来。但到了后来，估计是通宵的客人进去后，也就渐渐安静下来。
他知道鲁迅说过，“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倒也不觉得别人吵闹，要是有人真的好奇走过来，他说不定还会礼貌地请人家帮忙打个120。
只不过他一身黑衣，大半夜的坐在马路边上，看起来也不像什么正经人，偶然有晚归的行人路过，都是踏着匆匆的脚步离开，没有一个敢近前。
手机铃声终于再一次响了起来。
他这次有了经验，但大约是按的位置不准确，在屏幕上划了七八次，才把电话接通了。
对面毫无开场寒暄，张口就问：“你在哪儿？”
果然是她的风格！
展飞苦涩之中仍然忍不住想笑，转念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哦，那个……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撒了谎，“我遇到一个熟人……”
“……是以前的战友……”
谎言只是开头比较难，后面就会越说越顺，说到连自己都要相信了。
他听出丁伶伶在挂断电话前，声音里带着笑意。
至少她能安心地睡个好觉。
至于明天……
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去解决吧。
↓◇↓◇↓
第二天早晨，展飞准时出现在丁伶伶面前的时候，收拾得整齐干净，精神抖擞，看不出昨夜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丁伶伶也因此彻底放下心来。
“玩得好么？”她有些打趣地问。
明知道展飞是不会欺骗她的，但就是喜欢挤兑一下他。
展飞却像根本没听出弦外之音，淡淡点了点头，跟着说：“最近注意点网上，我估计新的视频还会出来。”
“你……”丁伶伶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思索片刻，才多少明白了他的用意。
展飞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把昨天在夏灵珊周围的发现说了。
这件事背后的力量，并不是一个小网红能吸引来的。最大的可能性，还是隔山打牛。
借夏灵珊的话题打到自己，再间接影响到丁伶伶。
纳米实验室竞标在即，这种手段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对于他家事业比天大的丁总来说是头等大事，什么男朋友的脚踩两只船都无法与之相比。
所以他必须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件事，有可能的话，替她挡下来。
至于昨夜他所经历过的那些，则无关紧要……
独自坐在深夜的街头的展飞，最后因为心情纠结带来的疲惫打了个盹。
他睡得并不很沉，略有响动就已醒来。
睁眼就看到洒水的清洁车在尚未破晓的黎明缓缓巡着街。
他右眼的视力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
好像他在夜间的一切挣扎和痛苦都只是一场混乱的噩梦。
然而他翻开手机的通话记录，清楚地看到两次未接来电，还有最后一次，和丁伶伶短暂的通话。
所以那些事真的发生过，并不只是他的想像。
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突然失明，又突然复明。他没法再当这是偶然。
第三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
在那之前，或者说，在他变成一个彻底的残废之前，他得抓紧时间了。
“你觉得会是谁？”并不知道展飞内心纠结的丁伶伶，只是顺着他的思路发问。
看她的表情倒不像是自己没有答案。
所以展飞简单地回答：“竞争对手。”
为了竞标，各家单位互相使手段，下绊子的固然也有，但一般还是在行业内动手，打经济牌。
像这样直接搞到负责人的却不多。
丁伶伶冷笑一声：“在祖国内地不多而已。这次参与竞标的，可是有一家来自香江。”
倒不是说法治观念淡薄，但香江从商的，很多都是家族企业，几代人的经营，回溯到根基的时候，大多不怎么清白。
这种家族出来的人，也就比较放得开。
“公司的安保还是要加强，尤其是项目组成员。”展飞思索着说。
丁伶伶却像没有愁事一般，盯着他映在阳光里的侧脸，笑吟吟地发花痴。
“我发现你认真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
“丁总，现在是在公司。”展飞无奈地提醒，“你就不能矜持一点？”
她现在真是变本加利，一有机会，就像调戏小媳妇一样调戏自己。
不知道自己真的失明了，她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兴致……
展飞心里猛然冒出来这么可怕的念头，并不敢多想，只是努力地压抑下去。
脸上神情顿时严肃了许多。
“好嘛，只是逗逗你而已。”以为他生气了的丁伶伶放软了语气，同时走过来揉揉他的头发，“安保的事你是专业的，又不用我操心，对吧？项目组的人，我们也不止一次开会讨论过了，我可以保证。只要内部不出问题，我们又怕什么？”
出于两人的谨慎，这番谈话只在总裁与总裁的第一助理之间展开，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就连“另一位”助理也不知晓。
此时的姜冬也顾不上他们了。
自从尹和煦从京城过来，她几乎每天下班都要去和他见面。
开始还抱着些投机的心思，眼看尹和煦必定身家不菲，又有志来内地发展，要是成立公司的话，她在他面前多刷几次脸，将来跳槽就会更加顺利。
而且尹和煦的样子，对她也像是很赏识的。
但出于谨慎，姜冬并没有一味地去聊公司的事，尤其是自己负责的工作。
一方面她不想让尹和煦觉得自己太过功利，而另一方面，她多少还有些职业操守，知道很多事是不便为外人道的。
所以她就聊自己的经历，聊上学时的趣事，或者糗事，有意无意之间塑造出一个积极上进，又单纯得有点“傻”的女孩子形象。
她知道尹和煦是喜欢自己身上这种单纯的气质的。
不过，也因为这种单纯，她的谈资实在太少，没过多久就都说完了。然后换成尹和煦说，她听。
尹和煦真的给她讲了很多他自己的事，包括他的家庭，和他求学的经历。
甚至他在米国追求丁伶伶的事。
姜冬听得双唇微张，是一个电视剧中的傻白甜女主标准的萌系表情。
同时她在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是什么让一个男人能毫无顾忌地说起他昔日失败的情感历程。
第一，他已经把那段感情放下了。
第二，他把面前的人当作了知己。
姜冬觉得自己可能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