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最好的补偿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兴林市警察局,从车上下来后,詹梦宇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几乎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的张庆忠。
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向前走,詹梦宇实在难以相信,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正是前不久扬言要把自己逼上梁山,闹得鸡飞狗跳的张庆忠,仿佛很短暂的时间,他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张叔叔。”走到张庆忠身旁,詹梦宇声音低沉地吱了一声。
张庆忠抬头看向他,苍白的脸上透着几分歉然:“梦宇,你来了。”
詹梦宇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或许是善良的本性使然,这一刻,他竟感些许心疼,叹息一声,道:“您真的想清楚了吗?”
张庆忠明白他的意思,露出一抹苦笑:“是啊,我想好了,就算不为我自己,我也要为了静雯接受属于我的惩罚,我不想在她心中是一个没责任心的父亲。”
见他说话时颇为认真的模样,詹梦宇感到轻松的同时,也伴有一些怜悯,抿了抿唇,道:“听到你的这些话,我很替静雯感到欣慰,还好你不是一个喜欢不管不顾的人,知道要为女儿做出改变。”
张庆忠转过头,眼神黯淡地看了看前方的警察局大楼,长舒一口气,道:“你说得对,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悔改,希望我现在做出自首的决定还不算晚。”
瞧他如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一般无力,詹梦宇的喉结处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向前两步,拍拍他的肩膀:“不晚,只要您愿意改变,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
张庆忠将视线投向他,眼中无一丝光泽。
街道上熙熙攘攘,天空中阳光灿烂。陪张庆忠聊了一会儿后,詹梦宇便发自内心地道:“张叔叔,我有个提议,大后天就是中秋节了,您如果自首了,注定会有几年时间不能和静雯像以前一样生活,如果愿意,您回去陪她过个节再自首吧,至少那样不会给往后几年留下遗憾。”
听到这番话,张庆忠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该怎么接口,此刻他心中只有对詹梦宇的感恩,感谢他能在自己做了一些坏事之后,以如此宽容的态度包容、原谅自己。
沉沉地闭上双眼,足足半晌之后,他睁眼看向詹梦宇,叹息道:“其实我很想念静雯,也很想回去陪陪她,可我又担心我现在这样,会让她见了心里难受。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恐怕后半辈子我再也给不了她富足的生活了。”
詹梦宇听出了他的自卑和焦虑,深吸一口气,斟酌一番后,正色道:“您错了,我要纠正一下,您认为的好父亲是能给女儿衣食无忧的生活和足够的存款,但是您有没有想过,相比车房和存款,其实她更需要的是你的陪伴,这样能让她有更多的安全感。”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一双深邃的眼睛望着面色铁青的张庆忠:“我想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静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肯定很难熬,如果您回去,她一定会会很开心。反正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只要您端正态度,向警察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做过的错事,想必有关部门会酌情处理的。”
听了他的劝慰,张庆忠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尽管明白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但这一刻他实在控制不住复杂的情绪。
“梦宇,我没想到,我那么对你,你现在却这样为我着想,实在让我……”张庆忠语气中满是惭愧的味道,说着,一滴眼泪夺眶而出。
看着显得颇为卑微的他,詹梦宇心如刀割。现在他已经不去想自己和对方是敌对的关系,他只是希望深刻认识到错误后的张庆忠能尽可能地减少对张静雯的亏欠,至少要减少父女二人留下原本可以弥补的遗憾。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詹梦宇才不计前嫌地对张庆忠道:“您别这样,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可能地为女儿多做些什么,以免未来几年没有机会。”
听过詹梦宇一番劝慰后,张庆忠也想明白了,对于他来说,张静雯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自从她母亲过世之后,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有多深可想而知。他不愿让张静雯因为任何原因憎恨他,所以,他同意了詹梦宇的提议,长叹一声:“谢谢你梦宇,谢谢你啊!”话落,他朝詹梦宇深深地鞠了一躬。
见此,詹梦宇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起来:“您别这样,我只是在为你们父女着想,毕竟静雯是个女孩子,如果往后几年她要一个人生活,恐怕会很孤单,您好好陪陪她,跟她好好谈谈,这样也能让您在里面无所牵挂。”
张庆忠能听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顷刻间,心中一阵酸楚,抿着双唇点点头:“我知道了,请代我向梁老问好,就说庆忠是个恶人,我对不住她,也对不起你。”
望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詹梦宇心里不是滋味,甚至觉得,相比于现在一无所有的他,自己倒是更想看到曾经在商界谈笑风生的他,至少那时的他很快乐。
气氛静默了半晌,张庆忠沉沉地道:“那我回去了,再见,梦宇。”话毕,他缓缓转过身去。
看着他无助的背影,詹梦宇有些不忍心,开口喊了一句:“张叔叔,我送您回去吧。”
话一出口,张庆忠顿然停下脚步,在原地定了定才转过身来,表情凝重地道:“不用了,我不配让你送我。”
他越是这么说,詹梦宇心里就越难受,不作多想地走上前,认真地道:“上车吧。”
张庆忠只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了,十分尴尬地点点头,上了他的车。
詹梦宇驾车匀速穿过几条街道,不多时便抵达了华岭宝诚别墅区,停稳车后,转头看着下车的张庆忠:“张叔叔,祝你们中秋节快乐。”
听到这句发自内心的话,张庆忠一时间竟露出迷惘之色,顿了顿才低声道:“谢谢,也祝你和梁老、李小姐节日快乐。”说罢,他关上车门,径直走向自家别墅。
目视他回了家,詹梦宇嘴角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一边开车离开,一边自言自语:“但愿今后一切安好!”
总算是了结了一桩重要的事,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詹梦宇感觉心如飞鸟般轻松,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心中一阵舒服。这一刻,他无疑想将这件事情告诉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
于是,他决定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右转,去向龙盛湾别墅区。
“姥姥。”推开詹家别墅大门,詹梦宇带着喜悦的心情走进来,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此时此刻,正在为中秋节做准备工作的梁婉英在厨房忙碌着,闻声走了出来,见只有詹梦宇一个人,并不见李嘉琪的身影,便疑惑地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嘉琪呢?”
唉……又是嘉琪,敢情这老太太现在把李嘉琪看得比她亲外孙都重要,无不让他略感自己在家里的地位降低了!
詹梦宇在心中如是想,但感觉周身充满了温暖的气息,浅笑一声,挑逗梁婉英:“梁董事长,我要向你提个意见,我严重怀疑现在对你来说,嘉琪比我重要多了!唉……此理怎讲啊?!”
见他故作不正经的样子,梁婉英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何时不重视你了?换个角度说,如果我不重视你,我怎么会接纳嘉琪?如果我不重视你,我怎么会这么真心对她?”
平日里,詹梦宇就喜欢偶尔逗逗梁婉英,不过大多数时候结果都是被她挖苦一番。
今天也一样,他咯咯一笑:“是是是,我明白,你对她好,就是对我好。”
梁婉英含笑哼了一声,正色道:“公司的事情都安排妥了?”
詹梦宇点点头:“嗯,都OK了。”说着,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有件事我要告诉您。”
听他的语气严肃了几分,梁婉英露出疑惑之色:“什么事?这么严肃。”
詹梦宇同她转过身,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板一眼地道:“其实我早就从公司离开了,原本打算去山景之都的,可半路上接到了张庆忠的电话。”
听他提到张庆忠,梁婉英下意识地变得敏感了几分:“他说什么了?”
詹梦宇知道姥姥对这件事情一定感兴趣,于是当下便将从接到张庆忠的电话,到之后去警察局门口见他,跟他正式交谈,以及以换位思考的态度劝慰他陪张静雯过完中秋节再去自首,那样不会留下遗憾等过程一五一十地说给梁婉英听。
听完后,梁婉英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或许是对他最好的结果,只要他愿意改变,一切还能从头再来。你做得对,虽然张静雯受她父亲的影响,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但我想张庆忠一旦自首,她就注定要孤苦伶仃地过好几年,这也算是老天爷对她欺负嘉琪的惩罚吧!”
詹梦宇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不提他们了。姥姥,明晚孟刚叔叔来参加咱家的家宴,您是不是要大展身手啊?”
梁婉英微微一笑,道:“这是肯定的。我是这么想的,丽桑集团和明豪集团合作这么久一直很顺利,而且在你遇到张庆忠故意制造的困难时,孟叔叔冒险为你力挽狂澜,这份恩情我们不能忘。除此之外,我和他的交情也保持了很多年,他那个人挺厚道的,值得深交。”
“嗯,言之有理。”詹梦宇很赞同她的说法,点了点头,“那明晚我带嘉琪一起过来。”
“好。”
祖孙二人闲聊了一会儿,梁婉英便起身要到厨房做午餐,一边迈步一边问詹梦宇:“你留下吃饭吗?”
“不用了,嘉琪今天休息,她一定做了午餐,我还是去享受她的手艺吧!”詹梦宇面带微笑,拒绝了她的提议。
梁婉英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故意叹息一声:“事实证明,我这姥姥还是不如女朋友重要。”
詹梦宇知道她是故意开玩笑,而非真的在意,便扑哧一笑:“对我来说,你们都重要。”
话落,梁婉英笑了笑,消失在客厅。而詹梦宇独自待了一会儿后便起身离开,驱车前往山景之都别墅。
今天又是李嘉琪的轮休日,所以早上詹梦宇上班时并没有叫醒熟睡中的她,他知道,因为工作原因,她平时睡懒觉的机会极少,按照她这个年龄来说,睡到自然醒无疑对身体和大脑有益。
当李嘉琪从梦中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走出卧室,到卫生间洗漱完毕,下楼吃了早餐,便开始发挥一个贤惠女人的特性,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
因为知道詹梦宇爱干净,喜欢待在整洁的环境下,所以只要是轮休日或者正常休息日,她就会一个人,或者和偶尔同样休息的他一起收拾房间,让整栋别墅充满家的温馨。
仔细收拾完屋子,已经十一点多了,想着詹梦宇到公司开完会应该就会回来,李嘉琪便不紧不慢地走进厨房,做起两人的午餐来。
事实证明,做饭的水平是熟能生巧的,自从搬来这里和詹梦宇同居后,李嘉琪基本上一周做四次饭,而且是不同类型的。凭着一双勤劳的双手和不断地锻炼,她现在的厨艺要远超詹梦宇,可谓名副其实的“美女厨娘”。
闻着从厨房方向飘来的饭香,詹梦宇脚步缓慢地走了进去,趁李嘉琪不注意,微笑着从背后轻轻搂住她:“我现在终于体会到家里有一个贤惠的女人的好处了,我觉得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李嘉琪骤然回头,惊恐未定地不满道:“你属猫的吗?走路没声音。”
因为上午见了张庆忠,得知他要自首,并且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詹梦宇宛如孙猴子挣脱五行山的重压一般豁然开朗,在李嘉琪猝不及防之时,一把将她抱起,略微兴奋地说:“亲爱的,我现在实在太开心了,我们的生活总算要更安宁了!”
李嘉琪被他抱着晃得有些晕,抬手拍拍他,眉头微蹙:“你神经了?到底怎么了?快放我下来。”
詹梦宇将她放下,拉着她的手把先前和张庆忠见面相谈的事情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她。
了解了情况后,李嘉琪也为此感到一阵轻松,就像一片久久乌云密布的天空雨过天晴了一样,勾出一抹灿烂的微笑:“这就好,这就好!。”
詹梦宇点点头,笑道:“嗯,你说我原谅张庆忠对吗?”
“当然对了。”李嘉琪不假思索地接口,神色认真,“虽然他和张静雯对我们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也伤害过我,但是你看,现在他们得到了惩罚,这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补偿。”
这一刻,詹梦宇只觉得面前这个姑娘简直是人美心善,尽管张静雯一次次地欺负她,甚至走火入魔似地剪断她的山地车刹车线,导致她摔伤,她都能不计前嫌地选择原谅。
这样的女孩,无不让他深爱。
“嗯,言之有理。”詹梦宇略作思索,表示赞同。
腻歪了半分钟后,李嘉琪松开他的手,转身将剩下的饭菜做好,和他相继端上餐桌,两人面对面而坐,享受着一道道味道各不相同的可口午餐。
“没有什么比现在和你在一起更幸福的了!”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詹梦宇发自真心地向李嘉琪说道。
“别往我脸上贴金,我不吃这一套。”李嘉琪一边优哉游哉地吃着,一边故作傲然地道。
詹梦宇笑容依然,略表神秘,道:“心情太好了,我决定下午带你去挑个礼物。”
李嘉琪闻言有些疑惑:“礼物?你不会是又想搞什么花样吧?”
詹梦宇得意地眨了眨眼,没告诉她,但却在心中暗语:“不告诉你,但我想那个礼物你一定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