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壁水院的教习，王姓中年对院中的大多数学童，都有几分模糊印象。

　　而对部分较为特殊的学童，那印象就更深了。

　　资质平庸的江澜，也被他归类在这部分学童当中。

　　不仅因为此子是被宫中一位地位不低的长老，亲自带进的灵鳌岛。

　　还有其拜入开元府的九个多月来，苦修不辍、一意修行，进度超越同侪，甚至比七等资质的学童都不慢分毫的原因。

　　“此子虽受资质所限，但道心之坚却是少见，若能得遇机缘，未必没有挣脱束缚、化龙飞天之日。”

　　这是王教习心中，对江澜的评价与期望。

　　脱胎换骨的神物虽然世所罕有，但这里可是天水宫，万年传承下来，什么样的东西没有。

　　就譬如众人方才议论的元守一之事。

　　那位带江澜前来的长老，也未尝不会在暗中出面，赠予些许机缘。

　　想通关节的王教习，打量着眼前神色自若的少年，问道：

　　“瞧你的气息，怕是至少也开辟了三十处窍穴吧？”

　　江澜正要将他准备的说辞道出，就见对方摆了摆手，道：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必与我分说。

　　“只是有多少人，因自身努力不够，而错失了机缘。

　　“你既然能遇到这样的机缘，一定要将之抓住，万万不可错过，也免得到将来悔之晚矣！”

　　王教习像是看到了以往的自己，莫名地多出几分感概，一下子说了许多。

　　“教习谆谆教导，弟子谨记在心。”江澜神色动容，带着几分感激之色，拱手长拜。

　　王教习颔首一笑，接着又突然想到了一事，问道：

　　“听说你在修行之余，还自己学习了‘云篆’之法？”

　　云篆，也即江澜之前所用所见的飘渺符文，据传为古时传下来的一种文字，有沟通自然、诸天神祇的效用。只是因其晦涩难懂，已经少有人去研习。

　　不过江澜倒是从林崖师兄处得知，有许多古老传承、乃至于符箓、阵纹、禁制等等，都仍然以“云篆”记载。所以就动了心思，从后者那里借来相关典籍，开始钻研。

　　也免得哪天遇上了上古传承，因为不识字的原因，而白白错过。

　　时至今日，虽然以上妄想还没如愿，但他却从中琢磨出了几分门道，能够简单加以运用。

　　“原来教习也知此事。”江澜有些惊讶。

　　疑问得到肯定，王教习言道：

　　“以你如今的修行进度，通过府中大考不难，来年便会学习符箓之法、阵纹之道等，提前做个准备也好。

　　“我这里有昔日钻研云篆时的一些心得，可暂借你翻阅。”

　　说着，便打开了桌下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本薄薄册子，递在了江澜身前。

　　一向不苟言笑的教习，突然待他如此温和，还有心得赠予。

　　江澜惊喜之余，不免有些疑惑。

　　但他目光望去，对方也只是笑而不语，颇有几分神秘。

　　“弟子定不负教习厚望！”

　　江澜双手接下了册子，打算在事后去找林崖师兄问个明白。

　　“去吧！”

　　教习端起桌上茶碗，不再多言。

　　江澜再次深深一拜，轻步退出了房间，沿着阶梯而下。

　　在看到居然是江澜第一个走出阁楼时，压低声音议论着什么的学童们，略有几分讶色。

　　但扭头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继续议论起来。

　　江澜从旁边经过时，还能隐约听到“天地灵物”“三十六个窍穴”等等字样。

　　冲着几名相熟的学童打过招呼，他便又带着牌符，回到了玄渊石室，一心清修起来。

　　又是数日功夫过去，眼见着到了清理石室的十天期限。

　　还不等江澜思索，该去哪里找刘执事查验，便见一名举止轻佻的锦衣年轻人，一步一晃荡地走进了石室中。

　　他目光先是从江澜那张略显青涩的面孔上扫过，又掠过其身上的开元府学童长袍，眼底闪过几分异色。

　　接着背负双手，在石室前后打量起来，不时啧啧有声，道：

　　“清理得倒是干净，不愧是开元府的学童。”

　　尽管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多少联系。

　　江澜听出了几分酸气。

　　看着其身上那看似贵重、但实则远不如自家身上长袍的绸缎锦衣，再感受到那有几分不俗的阴寒气息，立刻便明白了原因。

　　此人定然也尝试过拜入开元府。

　　但被拒之门外了。

　　“我名刘寒，奉刘执事之令前来查验，你通过了。”锦衣青年从袖中取出块木牌挥了挥，不容江澜多看，又收回了袖中。

　　这木牌江澜认得，曾带他来此的老仆，腰间就挂着一块。

　　接着，那青年刘寒便状似无意地问道：

　　“既是清理了鬼针草，那些鬼针与主干，你放在了何处？”

　　这话说得无意，但江澜却是有心之人，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此人是冲着那些鬼针草而来的。

　　鬼针草作为一种阴属植物，但既然生长在灵气之地，那也算作灵草之属，能炼制些偏门丹药。

　　纵然鬼针落尽，但只要其中阴气未泄，便仍是有用。

　　所以他才会将清理掉的鬼针与主干收拢。

　　感觉到刘寒目光望来，江澜神情错愕，抬头问道：

　　“清理了石室后，还要上缴那些无用之物吗？

　　“怎的那老仆没有告诉我？

　　“不行，我得去找林师兄说说。”

　　说着，他便拿了包袱起身，似要离开。

　　一听“林师兄”这三个字，那刘寒却是一愣，连忙问道：

　　“你说的是哪位林师兄？”

　　“当然是林崖师兄了。”江澜目光望了过去。

　　林崖。

　　这个名字对刘寒来说，可称得上是如雷贯耳了。

　　他因拜入天水宫开元府被拒，便凭借与刘执事的几分亲族关系，充作随从奴仆，追随在其左右，时常能听到刘执事，对于林崖的赞誉。

　　据刘执事所言，他这位同乡心气甚大，竟是不屑于仅开一百零八处窍穴，而得到了宫中一位长老的关注，传下了更为高明的开窍秘法。

　　也就是说，这林崖，将来很有可能，拜师于宫中的长老高人。

　　试问，这样的人物，他刘寒又怎敢冒犯。

　　此时一听眼前这少年交了底细，他再也不敢将其当作寻常雏鸟来诈，慌忙挡在了其身前，道：

　　“不必不必。

　　“小弟只是问问而已。

　　“不仅不用上缴，执事还另有奖赏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