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年,生于60年代初,出生的那天正好是大年初一,爷爷大笔一挥,狂草“陈年”从此留在了陈家的家谱中。
我出生的那几年正好赶上了******,据说当时妈妈是用邻居家的一小袋玉米面才成功养活了我。
家里世代行医,爷爷又留过洋,从小就带着我背医书,教我中西医,我一直有印象,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候,爷爷仍旧告诫我要有“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精神。
反正我没明白,我想学医的原因是因为我的母亲,我五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据说是癌症,后来我常常想,要是当初的医疗条件足够发达,母亲能活过来吗?
我是幸运的,虽不是老三届,却赶上了恢复高考,一举登科,考上了BJ医学院。我还记得收到通知书的那一天,严肃刻板的爷爷竟然老泪纵横,握着我的手久久不能分开。
我也很高兴,从没离开家乡的南方孩子,竟然有机会前往首都学医。
可很快,我就发现了困难所在,同学们说听不懂我说话,“讲诵多吴语,勾提学佐书”,我努力的学习普通话,却还是被嘲笑。
大一的一天傍晚,我正在宿舍楼下练习,隔壁女生宿舍区楼下一片哄笑,我也好奇,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个男生举着一支不知从哪采的玫瑰,正在告白呢。
那个男生可真大胆,我盯着他心里偷笑,突然一盆冷水从上到下浇到我身上,旁边地男子愣了愣,却毫发无损。我怔住了,只听见上边有个女生探出头,愤愤的说:“给老娘哪凉快哪待着去。”
无辜受到波及,旁边地男生赶忙拿出手绢,帮我擦水,我也没生气,反正大夏天的也挺凉快。
又过了几天,我依旧在楼下低头念书,一双小皮鞋映入眼帘,我抬起头,一个女生正笑吟吟的看我。
“你是谁啊?”
女生愣了愣:“前两天对不起啊,浇错人了。”原来是她啊,我恍然大悟。
女孩非常大方的坐在我旁边,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又往旁边挪了挪:“怎么,你也是学医的,我怎么不认识你啊。”
BJ医科院人数众多,不认识也是正常,还是第一次有女孩靠我如此近,我特别局促:“那个,我叫陈年。”
女孩的声音如同银铃般好听:“这个呆子,我叫江百合。”
那时我还不知道,命运早已拟好了我们的人生,我和她的羁绊。
我能感觉到江百合待我是不同的,因为总是在偶遇,在食堂、宿舍楼下、教学楼旁,我习以为常,舍友一下子点醒我:“系花喜欢你。”
“系花是谁?”
“江百合啊,这你都不知道,可真是个呆子。”
是不是呆子我不知道,可我也喜欢江百合,但我不敢,她那么好看,像天上的一颗星,而他只是一个穷小子。
江百合不介意,她喃喃道:“陈年,你丫再不同意我就和那个送花的好了。”
“同意什么?”
江百合敲了一下我的头,笑而不语,我看着她的眼神,一下子明白了。
我和百合天生默契,我随了爷爷的性格,有些严肃心地却是好的;百合是典型的BJ大妞,十分有主见。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百合决定,今天去大栅栏逛逛,明天去故宫看看,反正我哪也没去过,都听她的就好。
一晃大学毕业了,我放弃了大医院抛来的橄榄枝,准备回老家传承爷爷的衣钵,百合专业优秀,已经被阜外医院录取,待毕业就可报道。
百合多次暗示我,我却无法回答,看着我沉默的样子,百合怒眉冷对:“陈年,那我们分手。”
我毕业了,百合却走了。
爷爷早已年迈,我别无他法,工作两年,我渐渐站稳脚跟。
那天好像是中秋节吧,我和爷爷奶奶吃月饼,拜月神,一阵敲门声响起,我突然心里有些慌乱,赶忙去开门。一打开门,门外的女子正看着我笑,今天的月亮真圆,像极了她的眼睛,山高水长,1000公里,我才发现百合早已成为了我的习惯。
百合来了,爷爷奶奶高兴的合不拢嘴,我也一个劲儿傻乐,我们结婚了,百合随我留在了南方,和我供职一个医院,这一下子就过去了30多年。
旁人都羡慕百合有个能干的丈夫,在我心里,百合永远是那一朵盛开的百合花,为我放弃太多的她,我怎能不精心呵护。
孩子出生的那天正是清晨,百合疼了一夜,迎来了一个小生命,东升西落,我给孩子取名陈东,希望这孩子也能像我们一样,做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
可这小家伙偏不随我愿,陈东从小便不喜欢医学,对商科有非常浓厚的兴趣,我们父子为此争吵过数次,大学报志愿的时候,更是达到顶点。
这时百合叹了口气,叫着我的名字:“陈年,就随了他吧。”
儿子执拗,不随他又能怎样,所幸儿子知趣,没过多久我们二人关系又恢复如初。
我懂百合,强扭的瓜不甜,这时代不是我们经历的时代,儿子有闯劲,就让他去吧。
聪慧勤勉的陈东能闯出一片天地,我和百合自然是高兴的,可儿子的终身大事没有解决,我这心里的石头落不了地。
儿子唤我和百合前去博陵,这小子隐藏挺深,结婚日程都提上才告诉我们。我当然同意,小陆这人挺不错,这小子找媳妇的眼光颇有他爸的风采。
儿子结婚几年,我和百合快60了,儿媳妇孝顺,时不时的往我们这边跑,我突然想起当年上学时地百合,也是这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给我这一生都添了光彩。
家里一直有个红木的盒子,儿媳妇有次好奇,央求着打开来看,盒里只有一张已经泛白的照片,上面的百合回眸一笑楚楚动人,是上学时赠予我的小影。
百合来找我的那一天,站在阳光里,牵着我的手,语调甜软却坚定无比,就在那一天,我又在后面加了四个字——我的百合。
陈年与江百合,我们的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