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解还是走了。
柳若儿还是来了。
蒙蒙亮的天空里，微薄的晨曦洒在少年少女脚边，照亮前行道路。
他们以采药童的借口得到卫兵的准许，去往城外的密林。
……
……
林间。
“你这样不好。”
柳若儿跟在楚解身后，边环顾四周，边试图劝他回去。
楚解目光始终望向前方，道：“有什么不好，我们都已出了城，不是挺安全的？”
“但是……掌柜的会生气。”
“没关系。”
楚解道：“我们马上就回去，只在外面停一会儿，不会出什么事的，况且就算掌柜生气了……”
柳若儿眨眨眼，“就算生气了……？”
楚解挠了挠脑袋，说道：“等我成了修士，肯定会好好向掌柜报恩，今天他生一点气，来日我就报百倍千倍的恩情给他！”
柳若儿看着他，不说话。
楚解半步踏入丛林，忽然想到什么，扭过头来，“不过……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跟过来。”
这分明是属于他的修行历练才对。
让柳若儿跟着，岂不就是多了个保姆？
而且柳若儿还容易跟自己一起挨骂。
“我不管。”
柳若儿自如地在林间行走，绕过道路上的碎树枝，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显然不放心楚解一人出行，说道：“有我看着你，起码能保证你不会做什么傻事。”
楚解冷哼道：“我能做什么傻事？”
柳若儿掰着手指，道：“你会做的傻事太多，我都数不过来。”
“嘁。”
楚解撇了撇嘴，此时已掏出腰间的刀，沉声道：“反正若是遇了灵兽，你千万不要出手，让我一个人来。”
柳若儿还是有些担心，“你行吗？”
楚解脚步微顿，生气道：“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柳若儿道：“你又不是男人，你才多少岁？”
“不管多少岁，男人就是男人。”
楚解道：“而且我虽然未能突破凝气境，但至少已感受到真气的存在，也能稍加操纵，比凡人厉害不知多少倍，杀几只灵兽不在话下。”
柳若儿看向远方窸窸窣窣的密林，稍微打起些精神，提醒道：“灵兽丹只有大体型的灵兽才有，那些只沾染些许灵气的兔子野鸡可不行。”
楚解心想我会怕吗？
他高傲地拍了拍自己胸脯，满是自信道：“我虽然修行天赋一般，但真论起打斗来，我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柳若儿不信，“当真？”
楚解道：“当真。”
柳若儿道：“那你去吧，我会看准时机帮忙的。”
楚解愣住，不解道：“去什么？”
柳若儿伸出手，指了指左前方的树林。
“那里有灵兽的气息。”
……
……
查货结束。
今天的货物间一片安宁，没有异样。
和以前一样。
顾无愁带着账本和乌鸦从货物间走出，关上门，把蜡烛放回原位。
他朝窗外瞥了两眼，发现时间还早。
今天是店铺休息的日子。
接下来的时间，应该就是看书直到所有人都苏醒，然后看情况让大家伙放松放松，搓两盘麻将，免得最近自己的举动让其他人精神过度紧绷。
尤其是楚解这小子。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最是麻烦。
如此想着，顾无愁重新坐在柜台前，翻开《阵道通鉴》，对乌鸦摆了摆手。
乌鸦心领神会，没好气地骂了两句，便飞去二楼。
不一会儿。
乌鸦又飞了回来。
它那双猩红的眼瞳里露出几丝不安。
“人消失了，姑娘也不见了。”
《阵道通鉴》落在地上。
顾无愁腾然起身，脸色骤变，道：“把老王和呆子叫起来！”
乌鸦道：“呆子？”
“那个姓燕的，虽然他未必会帮，但总之先叫起来！”
顾无愁看向屋外，天色已渐渐明亮。
清晨将要过去，晨曦变得晴朗。
夏季的热意隔着门窗扑面而来，令顾无愁的内心难得躁动起来。
“呆子来不来另说，先让老王做好准备，我们去找人。”
说完这句话，顾无愁推开大门，来到街上。
他朝东侧城门外望去，脸色比这将明未明的天还要阴沉。
楚解这小崽子。
顾无愁想到方才查货的经历，内心感慨楚解这娃脑袋还挺聪明。
他既发现了乌鸦的监视，同时也注意到自己查货的固定时间。
楚解一定明白，只有在顾无愁查货的这段时间，他才有机会溜走。
如果他试图装睡，一定会被乌鸦发现。
所以他真睡，转而让柳若儿帮忙叫醒自己。
之后应该是柳若儿放心不下，所以跟他一起去了……
那姑娘虽然懂事，但毕竟年纪还小，立场并不坚定，很容易被说服。
想到这里。
背后传来两道不同的脚步声。
燕惊九与王厚甫同时出现在顾无愁身边。
老王脸色最是难看，已从乌鸦那里知道情况，道：“那俩崽子去哪儿了？”
燕惊九竟也有帮忙的念想，腰间插着剑，面色凝重道：“城外密林四布，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出现灵兽，很难确定他们会去什么地方。”
“不。”
顾无愁道：“他们只会去东边。”
燕惊九不懂：“为何？”
顾无愁道：“我查货的时间不算很长，去其他城门要绕路太远，耗时更久……那小子着急要亲手去取灵兽丹，只能选东侧城门。”
燕惊九见顾无愁如此担忧的模样，自己也生出不少疑惑。
城外当真如此危险？
虽说他自己也察觉到清平山内可能出了问题，所以才选择留下。
但那只是清平山而已，临山城和城外不在他所警惕的范围之内。
顾掌柜在忧虑些什么？
燕惊九是个有些呆板的人，正如顾无愁给他的外号那样。
他很实诚地提出这个问题：“他们不过是外出一趟，有这么可怕吗？”
“外出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
顾无愁正色道：“总之今天先把他们带回来，剩下的事之后再……”
话音未落。
宛如巨锤震撼大地般的声响，也在城外响起。
顾无愁蓦地回首。
东侧城外的林间尘埃四起，飓风狂舞，把逃窜的飞鸟都撕成碎片。
……
……
时间回到两炷香前。
遍体鳞伤的少年骑在狼背上，死死掐住它的脖子。
楚解咬着牙，双脚奋力地嵌进地里，拼了命地不愿被凶狼甩下地。
他已与这头落单的凶狼搏斗良久，此时终于要分出胜负。
腰间染血的刀被握在掌心，他边控制住凶狼，边深呼吸，调动体内的真气，将其悉数灌入手臂之中，随即用力地朝凶狼腹部砍去。
一刀！
两刀！
三刀！
惨叫声接连响起，凶狼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甚至试图打滚来让楚解松手。
楚解不管。
他此时仿佛已感受不到疼痛，疯狂地挥着刀，把凶狼开膛破肚，令鲜血如喷泉般飞溅出来。
几息过后。
凶狼挣扎变得缓慢，最终化作一具尸体，倒在地上。
待到一切平息。
楚解浑身脱力般瘫坐在血泊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满身都是汗与血。
“好……好！”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得到莫大的成就感，扭过头来对不远处的女孩说道：“你看，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我看到了。”
柳若儿半遮住眼，不太愿意看这般血腥的场面。
但她嘴角还是翘起欣慰的弧度，说道：“别浪费时间啦，快去把灵兽丹取出来，吞服下去，然后运功突破，我在旁边替你看着。”
楚解笑得格外灿烂，点头答应下来：“好！”
他照着书上记录的方式，从凶狼的脑中取出灵兽丹，将其擦干净后，满怀激动之心地塞进嘴里。
灵兽丹入口。
楚解顿时感到体内的真气被调动起来。
一股炽热而凶猛的力量在体内经脉流转，简直比他体验过的任何事情都要舒服百倍。
而只要顺着这股力量调动真气，他就能感到那股名为凝气境的桎梏正在松动。
能行！
楚解连忙盘坐在地，也不管地上是不是血，衣服脏不脏，当即进入状态。
滚滚真气在体内震动。
灵兽丹内蕴藏的能量推动楚解，一点点击碎那名为天赋的障碍。
咚！咚！咚！
真气如同浪潮，声势如同心跳，一次又一次地对突破发起冲击。
就在某个瞬间。
柳若儿感觉迎面吹来一股清风。
楚解体内的真气得到质的飞跃，双眸霍然圆瞪。
砰！
一声震响。
楚解周身的血泊顿时被风浪击飞，洒向距他三丈外的树上。
他周身真气仿佛蒸腾般，散发出淡白色的光辉，如同穿着一件云衣。
楚解低头看着手臂上的云烟，心想难怪都说修者如仙……这般仿佛身处云间的模样，确实绝非凡人能比。
而现在，他已不是凡人。
他是修士。
凝气境的修士。
“我成功了！”
楚解激动地喊了起来，朝柳若儿奔去，“若儿，我成功了！”
柳若儿被他喊了名字，愣了愣，苦笑道：“你啊，真是……”
还不等她说什么。
楚解整个人已兴奋地跳了起来。
他达成了自己的梦想。
从现在开始，他和柳若儿一样，他与自己的青梅竹马一样，都是修士！
他们再也没有仙凡之隔！
他们可以活得更长，活得更久，可以共同去看那天地山水，去阅遍人间冷暖，去赏月，去喝酒，去听曲，去幸福地活。
而且！
他现在可以回报顾掌柜。
未来顾掌柜要他出力，他绝不会拒绝。
掌柜给他的恩情，他定当涌泉相报！
这叫楚解怎么能不兴奋？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光掠过楚解的身体。
楚解双目圆瞪，感到腰间一麻。
下一刻。
他整个人断成两截，倒在柳若儿的面前。
柳若儿魔怔般呆在原地，嘴唇颤抖着微微张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