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流
周六早上七点十三分。
简清秋正在煮鸡蛋面,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她没理。
一分钟后,又响了两声。
她把锅盖盖上,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油腻,点进了对话框。
祁沛安:“我买了游乐场的票,九点钟我来接你。”
她赶紧发过去:“不了不了,我不太想去游乐场玩,你不用来接我。”
祁沛安:“九点,你家楼下右边的路口见。”
态度强硬得似乎她不下去他就不会走一样。
真……真的不用了。
可自己心里怎么还有点儿期许?
简清秋把面条端上茶几,心里想了好几个说辞,看着桌上的一家人,最后试探着开了口:“我今天、今天要出去一趟。”
老太婆把筷子一摔:“出去?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在家里干点儿活,别乱往外跑。”
“不、不是的,我在外面找了个临时工,想出去再赚点钱……”
简大华眼睛一眯:“多少钱一天?”
“三百……”
他吸溜了一口面:“行吧,你去吧。”
简清秋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见他说:“反正你学杂费不是都凑的差不多了嘛,这三百块记得上交。”
“全……全部吗?”
简大华重重地拍了一掌桌子:“你这不是废话吗?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每天揣那么多钱在身上做什么?”
简非凡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不行!她走了洗衣台上那些脏衣服怎么办,我可不想洗衣服!”
家里……还有一堆的家务活没人干。
“我晚上回来洗。”简清秋赶紧接下来。
“还有,你们开学考试考了吗?”简大华问。
“考、考了。”
“钱呢?”
简清秋被他吓得手脚一缩:“估计……估计今天就要到账了吧。”
听说家里要进这么大一笔账,大家都有些高兴。
简大华:“把卡给我,我最近急着用钱。”
简清秋鼻子一酸:
“……可是我还要存两千的学杂费呀,之前的学杂费都给弟弟买新手机了,这个学期的学杂费总共要交三千多,我交了那个钱就一点儿生活费都没有了……”
简大华脸色黑的快滴水了:
“你不是能周六这一天出去赚到三百块钱吗,这样吧,你每周六出去打工这三百我就不收了,三百块,这可是两三周的生活费!”
她……她哪里能赚到这三百块呢?
只不过是说出来骗简大华,希望他能让自己出门的借口而已。
可是再坚持下去她肯定就要挨打了,因为男人的手已经攥起拳头了。
简清秋沉默,转身进了自己那间小杂物间。
身后,她听见老太婆问:“你拿这么多钱在身上干什么,那个三百一天的临时工也不是天天有,你好歹给她剩几百吧。”
简大华倒了杯白酒:“我有我的用处,那个小妮子她心眼可多了,不知道偷偷藏着多少钱呢,我不把她的钱全抠出来我就不信简!”
“好歹也是你的女儿,”老太婆叹口气。
“说个屁!那明明是别人的女儿,跟我有半点关系没有。”简大华又昂头倒下一杯酒:“反正这个贱人以前不知道嫁的谁,我以前让她把小贱人送走她也不干。”
“现在她能自己赚钱了,我还不得把以前的损失赚回来?”
简清秋的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
她是妈妈带着改嫁的,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和简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人。
亲爸,她的亲爸是谁呢?
为什么妈妈宁愿忍受这个毒疮一样的家,也不愿意带她去自己亲生父亲那里?
她哭了几分钟,抬手把一脸的泪痕擦干净了,从箱子里开始翻找自己能穿出门的衣服。
就这件吧,去年妈妈发工资偷偷给她买的这件嫩黄色的衬衫裙,是她唯一一件上了一百块的裙子。
她又在箱子里翻了一双袜子出来。
她换好衣服走出杂物间,简大华已经不在家里了,老太婆也去了楼下闲逛,家里只剩在沙发上打游戏的简非凡和一个瘫痪的老人家。
简非凡百忙之中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张脸上全是不怀好意:“打扮得这么好看,你是要去KTV当小姐吗?”
“你、你……”简清秋气的浑身发抖:“你好恶心,你好下流!”
“是啊,我下流,你有本事就告状啊。”
少女穿着鹅黄色的短袖衬衫裙,露出雪白的脖颈和那一双修长漂亮的小腿,在这个脏乱的家里,那抹洁白美丽好像在勾人的魂魄一般。
简非凡眼睛一眯,喉结很淫秽地动了动,扔下手里的手机扑过来:“别乱动啊,我又不是没摸过你的腿,再摸一下能怎么样?”
“滚开!”简清秋都快被急哭了,直接一脚蹬过去,结果她的腿被人牢牢抓住,这一瞪反而还把自己绊摔了。
她一屁股摔到地上,哀求朝自己走过来的简非凡:“别,你别过来,我我害怕啊……”
她挣不过。
“唔……唔唔、你……”旁边竹床上躺着的老人费力地偏过头,嘴巴里囫囵不清地说些着什么,脸色也很焦急:“别……唔唔……”
简非凡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重重地砸过去:“吵什么吵!!烦死了!”
“滚开!你滚开!”
简非凡赶紧松开手站起来。
门外,刚上完夜班的郑艳浑身尘土一脸疲态,她看见地上的简清秋,神色一慌:“小秋,小秋你这是怎么了?”
简非凡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无所谓地说了句:“她不小心摔倒了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
郑艳把简清秋扶起来,发现少女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她瞪了一眼简非凡:“不许欺负姐姐!”
“反正又不是真的姐姐。”
郑艳伸手要去抹少女脸上的泪痕,简清秋身子一闪:“我、我有事,要出去打工了。”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母子。
“非凡,你别欺负姐姐,她……”
“呸,什么姐姐,又不是我爸的种,算个哪门子姐姐?”
郑艳一愣。
“嘭”的一声,简非凡进了房门,还把门反锁关上了。
靠近阳台那一边,竹床上的老人在不停的哼哼。
“怎么了爸,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郑艳赶紧过去,把老人的头放正。
“他……他、”
老人眼睛里还有泪珠,一张皱纹遍布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可就是没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来。
“下、下……下流……”
郑艳又把头凑过去了些:“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