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面无表情，目光重新定格在姜轻轻脸上，她也正看着自己，表情依旧木然，但眼神的困惑似乎更多了。

　　那眼神……就好像在问，你是谁。

　　所以。

　　是真的忘了他么？

　　秦时暗暗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深深再看了一眼姜轻轻后转身离开。

　　他心想，忘了他，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吧。

　　只要她平安，即便输了又如何？

　　虽然这样的结果令人难以接受。

　　目送秦时离开后，顾临紧绷的心弦才彻底松懈下来。

　　正巧这时候轮到姜轻轻做彩超，他便低头对姜轻轻说了声，然后推着她走近B超室。

　　姜轻轻始终木着一张脸，搁在腿上的手却微微用力，想握住什么东西。

　　她心里有些茫然，有一种莫名的空荡的感觉。

　　那感觉像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应该想起来的。

　　她要想起来。

　　一切检查结束。

　　所有报告显示，姜轻轻的身体全部机能算是重新启动了。

　　但因为昏迷太久，有记忆力减退，以及认知障碍，肢体障碍等问题。

　　这些可以通过后期复检恢复。

　　但是，能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要看个人身体状况，以及康复训练的介入程度。

　　另外。

　　那场车祸也给姜轻轻留下了后遗症，还是在最重要的器官上，即是心脏。

　　后天获得性的心律不齐。

　　不过，现在医学发达，只要姜轻轻好好调养身体，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完医生确切的报告总结后，顾临心安的带着姜轻轻回家了。

　　家里。

　　顾老爷子已经让阿姨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正等着姜轻轻回家一起吃。

　　但他忘记了一个问题。

　　姜轻轻刚醒来，口腔的咀嚼能力还没恢复，吃东西还是需要流质的。

　　于是。

　　兴致勃勃的顾老爷子就听到顾临一脸嫌弃的说：“爷爷，这些菜轻轻都吃不了，做再多也没用，她要吃流质的！”

　　“……”

　　顾老爷子无语了片刻，试图扳回一局。

　　“那就把这些菜都打成流质的！”

　　“那味道得多难闻，不是什么食物都可以打成流质的，万一造成肠胃负担，轻轻会很难受的！”

　　哼！

　　顾老爷子气得直哼哼，没好气道：“那我吃！”

　　旁边的阿姨见状笑着打圆场，“老爷，大少爷说得也是实在话，您别生气，小姐也一定能领会您的好意！”

　　“说的也是！”

　　顾老爷子被宽了心，伸手握住了旁边姜轻轻的手，笑呵呵的对她说：

　　“轻轻丫头，快点好起来，爷爷等着你陪我一起散步呢！”

　　“……”

　　姜轻轻没吭声，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里不像之前那么茫然，似是多了一丝笑意。

　　顾临见状，有些吃味儿，忍不住嘟囔了句。

　　“爷爷，看来您在轻轻心里最重要，她见到你眼神才有变化，看到我一直都很木然。”

　　不过。

　　见到秦时也很木然。

　　想到秦时，顾临心里又平衡了。

　　顾老爷子笑着说：“别急，过多几天轻轻丫头就会想起来了。”

　　顾临闻言一愣，一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就有些后悔。

　　“那她会想起他吗？呃，当我没说，我到希望她忘记。”

　　顾老爷子当然明白顾临指的是谁。

　　他沉默了片刻，直接转移了话题。

　　“吃饭！”

　　秦时那个混小子，不提也罢！

　　顾临秒懂。

　　但是吃过饭，等阿姨送姜轻轻上楼后，他还是忍不住把在医院的事告诉给顾老爷子知道。

　　顾老爷子有些惊讶。

　　“这么巧，他也在？”

　　顾临蹙着眉，有些郁闷的说：

　　“我看是特意去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巧！说不定这两年他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家，不然轻轻刚刚醒，他怎么就知道了？”

　　“也是。”

　　顾老爷子陷入沉思，半晌才说：

　　“别管他，照顾好轻轻，反正接下来一段时间，轻轻要做各种复健，也没想起他来，等她想起来再说吧。”

　　“等她想起来了，我就跟她说，当年那个混账东西说过的话，彻底让她死心。”

　　听着顾临这带了点怨气和报复意味的话，顾老爷子没回应。

　　想让一个人死心，说容易也容易，不容易也不容易。

　　戳中死穴可以。

　　戳不中，白搭。

　　……

　　接下来的日子，姜轻轻开始在康复师的帮助下，每天接受一定强度的康复训练。

　　从说话，到行走，直到大脑重新掌控这具身体。

　　刚开始那段日子很困难，忙活了半天都没有进展，姜轻轻甚至听不懂康复师说的话。

　　有时候。

　　顾临在旁边看着都着急上火，恨不得上去帮忙一把。

　　一星期后。

　　姜轻轻总算记住了他这个哥哥，也能开口喊一声哥哥了。

　　虽然不太标准，很生硬的发音，但是顾临还是很高兴。

　　姜轻轻看他眉开眼笑的，也会跟着微笑。

　　是的，微笑。

　　姜轻轻现在没那么面瘫了，高兴的时候嘴角会微微上扬，眼神也会染上笑意，很淡。

　　但是比之前木然的样子好了太多太多。

　　顾临每天下班回家后，最最期待的就是看到姜轻轻的新变化。

　　当然。

　　也不是每天都有进展。

　　姜轻轻还会因为没有进展而沮丧，会明显表现出来失落。

　　顾临便会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开心，哄得她嘴角上扬了，然后喂她吃绵软的水果，或者蛋糕。

　　每次吃到甜点，姜轻轻就会很开心，还会甜甜的喊：“哥哥好。”

　　尽管只是简单的三个字。

　　但是顾临却因此高兴不已。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久，好久。

　　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天康复训练的积累，姜轻轻渐渐能生活自理了，记忆力也渐渐好转。

　　她想起了顾临，想起了老爷子，想起了爸妈。

　　还有，秦时。

　　那个在她昏迷两年多都没来见过她的秦时。

　　那个，在她去医院做检查时，定定看着她的男人，叫秦时。

　　她记得他。

　　而且不止是记得那么简单，还记得很多很多关于他的，包括前世和他一起经历过的事。

　　她都记得。

　　但很奇怪，其余的事情她忘了很多。

　　忘了这一世小时候的事情，忘了那十一年里和顾临一起发生的很多事。

　　不过。

　　这些姜轻轻并没有对顾临说。

　　而顾临也没有在姜轻轻面前提及秦时，他似乎是有意避免提到秦时。

　　就连顾老爷子都是这样，完全不提及。

　　姜轻轻也不主动提，在她想起和秦时有关的记忆的那一刻，她就下定决心了，一定要回去找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