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兄弟失和
流溪村是由逃难的流民汇聚而成,因此不排外。
——就是内斗的厉害。
德高望重的村长基本上属于摆设。
村里有势力的强人跟地里的庄稼一样,每隔几年就换一茬。
现阶段村里最有势力的分为五个姓氏,杨、崔、赵、张、王。
杨就是杨磨盘,杨碾子两兄弟。
仗着早年当过兵懂得一点武技,逐渐竖立了威信。
尤其是杨碾子,能拉动三百斤硬弓,在村里可以说无人敢招惹。
靠着多年打拼,积攒了丰厚的家业。
流溪河边最肥沃的十亩水田就是他的,村里谁不眼馋?
在这个遍地狗剩、栓娃的村里,人家杨碾子的儿子叫杨立、杨业、杨志。
这就是差距!
杨碾子死了。
昏暗的房间,孤灯一点,俏妇人李氏脸色惨淡,不时低声抽泣。
在她面前摆着一张拆下来的门板,上面躺着一具冰凉的尸体,是他的丈夫杨碾子。
前几天带人进山挖灵食,运气不好碰见了白毛山魈,心脏从腔子里被掏走了,人从山里抬回来的时候,早就已经咽气。
这妖魔横行的乱世,死个把人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对于这个小家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李氏哭了一天一夜,可终究哭不活丈夫。
“娘,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老大杨立今年十七岁,浓眉大眼,已然是大人模样,道:“爹虽然走了,家里还有我跟弟弟们,等给爹办完了丧事,我就跟大伯他们进山挖灵食,有大伯照拂,安全方面没问题。”
“两个弟弟就跟着娘,在家里帮衬打理那十亩水田。”
“虽然比不过爹在的时候,但好歹也能维持。”
作为长子,他年纪最大,性格敦厚朴实,已经为以后做好了打算。
“那几亩田,恐怕要保不住了……”
李氏低声抽泣着。
老大杨立有些茫然的道:“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爹刚死,难道就有人敢惦记咱家的水田不成?”
老三杨志今年十五岁,但粗手粗脚,虎背熊腰,比两位兄长都要高半头,脸上更是有股子凶悍之气,道:“杨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大伯也不会答应!”
老大杨立见母亲不说话,追问道:“娘!大伯知道这件事吗?”
唯有老二杨业沉默不语,眼神阴沉隐隐猜到了什么。
“傻孩子,惦记咱家水田的,就是你们大伯啊!”
李氏叹了一口气,有些事终究要告诉孩子们的。
“大伯?”
老大杨立满脸震惊:“不会吧?!大伯跟爹是亲兄弟啊!”
他真不敢相信,爹生前对大伯毕恭毕敬,大伯平日里也对自己跟兄弟们视如己出,每次从山里回来,都会悄悄塞一小块灵食给他们兄弟补身体。
“傻孩子!”
李氏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这世道为了省下一口吃的,就算是亲生孩子也有给溺死的,亲兄弟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们大伯昨天来拜祭,然后就跟我提起了十亩水田的事。”
“他说那是当初跟你爹一起打拼下来的,说好了各收十年,现在期限到了要归还。”
“孩子们,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此刻心乱如麻,只能寄希望于孩子。
老大杨立起身道:“我去求求大伯……”
“傻孩子!”
李氏拽住了儿子,摇头:“没用的。”
“那……那就交给大伯吧。”
老大杨立想起了大伯平日里的霸道为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万一触怒对方,后果不堪设想,道:“我愿意给他当长工,大不了每年交一笔租子也就是了,等以后弟弟们长大了……再从长计议。”
“哥!大伯是不会容我们长大的。”
一阵沉默的老二杨业此刻开口,给大哥泼了一瓢冷水。
老大杨立出了一身冷汗,有些恐慌的道:“那等埋了爹,咱们收拾一下,然后离开流溪村。”
“离开流溪村等于死路一条。”
老二杨业否定了这个打算,母亲体弱多病,自己兄弟三人只有大哥勉强成人,想要找个地方重新立足跟找死没区别。
“哼!十亩水田是爹出生入死换回来的,凭什么拱手交给大伯?!”
老三杨志满脸怒色,恨声道:“大不了跟他拼了!”
“别乱说,更不要乱来!”
老二杨业连忙呵斥弟弟,能够进山挖灵食并且活着回来的,都不是简单人物,大伯作为佼佼者,更是身手不凡。
“大哥说要走,你不同意,我说拼了,你让我别乱来。”
老三杨志嘲讽道:“二哥,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个家散了,对你的影响也不大,鱼姑已经跟你定了亲,你那个老丈人会收留你!”
“兄弟的死活你可以不管,娘难道你也不管?”
他愤怒的低声质问,眼神的怨毒如同野兽。
老二杨业沉默,没有辩解什么,只是脸色更加阴沉。
“都不要吵了!”
李氏看了一眼杨业,也对这个二儿子感到失望,道:“一切等葬了你爹之后再说吧。”
就在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一家人同时闭嘴,警惕的望过去。
只见门外站着一名少女,豆大的孤灯照明有限,模模糊糊的清辉,只能让人看见一个轮廓。
“我出去一下。”
老二杨业认出了是谁,出门拉着少女走到远处窃窃私语。
“鱼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你家出了大事,我有点担心你。”
“早点回去吧,秃顶子山上的老祖出了问题,村里最近不太平。”
“业哥……咱们走吧!”
“走?”
“对!离开流溪村,杨伯伯出事之后,我爹准备把亲事退掉,已经有好几家上门提亲了。”
“……这是好事,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你……你真的的这么想?”
“这世道,活人多难呀,鱼儿妹妹你回家吧,听你爹的话,以后不要再来了。”
少女的哭声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杨业就这么站着,直到哭声完全消失方才回过神来。
当返回屋子里,气氛诡异,无论母亲李氏,还是两个兄弟,都没有搭理他。
杨业心里叹息一声,跪下继续为父亲守灵。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氏跟三个儿子都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那盏豆大的油灯逐渐干枯,最后‘啵’的一声彻底熄灭了,屋子里只剩下深沉的黑暗。
守灵人中突然有人睁开了一双阴冷的眸子。
悄然出门,消失在鬼龇牙的清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