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世道艰难 以武为尊
元历572年,震州,元城。
回春堂药铺后院。
哗啦~
白色的毛巾从热气腾腾的铜盆中被捞出,一双白净消瘦的手将其拧干摊开,敷在自己脸上。
盆中涟漪消散,映出少年的脸。
大约十六十七的模样,清秀的脸庞带着几分大病初愈苍白,而眼睛却深邃清亮。
“怎么就穿越了呢?”
陈询微微叹了口气,扔下毛巾。
拿起手边的汤药一饮而尽后,“吱呀”一声推开木木门,来到了小院里。
初春的清晨有几分凛冽的寒意,从小院眺望,能看到远处高耸的城墙,城墙上半部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犹如在云中,颇有几分仙家气象。
但陈询知道,元城并不是什么仙家福地。
自神州陆沉后,此方天地被阴煞浊气所染,之所以筑起将近二十五米的城墙,只是为了防备城外遍地丛生的妖魔鬼魅。
如今这世道,天灾不断,邪祟害人,瘟疫横生,匪盗遍地。
远不是一句“乱世”就可以概括的。
不幸中的万幸,陈询魂穿而来所在的元城还算安稳,且家境殷实,不愁一日三餐与冬日御寒。
甚至家中还养了几名小厮丫鬟。
开局还不算太差。
初阳逐渐升起,阳光刺破云层,扫尽雾霾。
陈询也结束了每日例行锻炼,脸色发红,四肢酸软,汗水微微沁湿双鬓。
“这幅身体还是太弱了,练完一套完整的‘八部玉蟾功’都如此吃力,猴年马月才能恢复前世修为。”
想到这里陈询又愁了几分,阳光洒在身上虽然暖洋洋的,但他总觉得身上有股的阴寒的味道。
对于灵识已开的修行中人来说,阴煞之气的存在自然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此方天地灵气虽然充沛,但阴煞之气也不少,这也意味着难以呼吸吐纳,陈询的修行之路走得极为艰难。
“前世地球进入现代之后,虽然也是乌烟瘴气,但至少还能寻一些蕴含灵气的清净之地,这破地方还不如地球呢!”
陈询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存思冥想片刻,从腰间掏出一枚古朴的淡青色木牌。
木牌正面雕刻“青叶”二字,背面刻有“真传”二字,即——“青叶真传”。
再细究起来,全称应该是“茅山上清宗青叶观一脉第四十六代真传”。
上一世,陈询高考金榜题名之后,陪同学上山还愿之时与人群走散,于山中小道中偶遇一仙风道骨的青衣道人。
道人微笑,口称缘法已至。
于是经过一番点拨,见识到道家神通以及种种玄妙之后,陈询毅然抛下学业,选择入山修行。
念大学而已,哪有修仙有前途?
五年后考核期满,陈询拿到了只属于“真传弟子”的令牌,获得了下山行走的资格。
还未来得及上演一出“都市修仙传”的爽文戏码,当天晚上就被扔到了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末世”的世界。
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唯有这块令牌还在腰间。
这木牌虽然不起眼,却是“青叶观”代代相传的修行法宝,有中和灵气,温养己身的妙用。
也幸好有这块“真传令牌”,陈询才能缓缓吸纳中和、提纯之后的天地灵气,将原身虚弱至极的身体恢复了大半。
“少爷!你流了汗也不加件衣服,小心又风寒!”
一声娇俏的埋怨声传来。
一名身穿红棉短袄的小丫鬟急忙跑过来,为陈询披上厚实的罩衫。
小丫鬟名叫小晗,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脸庞白净,娇小可爱。
陈询捏了捏小晗的脸,小丫头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圆乎乎的手感挺不错。
“今天堂少爷也来了,姥爷说让你去那边一起用早膳。”
小晗小手不满的扒拉了一下,却没扒开。
陈家虽然养了丫鬟,但家风温和,而且小门小户的也没那么多规矩,小晗算得上是他半个妹妹。
“知道了。”
陈询点点头,回到房间里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了一下,穿过小院旁的连廊,来到一旁的膳厅。
刚一进门,便听到一声轻呼。
“什么?一百两银子!”
膳厅内的气氛略显沉闷。
父亲陈伯渠筷子夹着一颗咸豆,眉头微皱,右手停留了一会儿,才把这颗咸豆送进嘴里,细细咀嚼。
母亲杨秀玉怀里抱着只有四岁的小妹,面色虽然十分不愉,却也忍着没有发作。
只是从面前的瓷碗里舀了一勺清粥,拌了青菜送进小妹嘴里。
陈伯渠左下方坐着一名二十多岁,身材健硕的年轻人,一身蓝色劲衣,更显得身姿魁梧挺拔。
“二叔,才一百两银子,对于咱们回春堂来说不算大数。”
“只要这次选拔能通过,‘真武殿’考核之事就有七八成把握,入了‘真武殿’还怕少了这一百两银子吗?”
大概是没预料到会自家二叔的态度,陈宴情急之下语气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也没心情注意陈询什么时候进屋,什么时候上的桌。
“先吃饭。”陈伯渠细细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指了指陈询,这才开口:“给你大哥也盛一碗粥。”
“嗯。”
早饭就在这沉默而又尴尬的氛围中进行着。
陈宴屡次想要说话,但看见二叔平静的脸色,却又选择闭口不言,只是脸色愈发不耐。
小妹这两日一直病恹恹的,喝了两小碗青菜粥便开始吵闹要睡觉,杨玉秀没拗过小女,却在离桌前狠狠地踩了一脚陈伯渠。
后者面色如常,细细吹拂碗里滚烫的白粥。
“小宴。”陈伯渠放下碗筷,对陈宴说到:“武道一途,我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固守元阳,气血不衰,日后才能走得通顺,烟花巷那种地方还是得少去。”
陈宴面色一滞,微黑的脸涨得发红,“二叔,都是为了应酬,武馆里师兄弟……”
“我知道。”陈伯渠摆了摆手,“我不是训斥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本性我了解,但是我作为长辈,还是得告诫你一二句。”
“是……二叔。”
陈宴埋头喝粥,讷声回道。
陈询也差不多吃饱了,瞥了一眼自己这位族兄,应该是不怎么服气的。
“小询,陪小宴去孙掌柜那里取一百两银子,记得挂账。”
陈伯渠拍了拍陈宴的肩膀,离开了膳厅。
后者愕然抬头,然后面露喜色。
从孙掌柜那里取了银子,陈宴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顺便给陈询交代了几句话。
“我看你身子差不多好了,不如进我‘烈刀门’习武,我与武馆师傅已经说过了,给你留了一个内门随从的位置,若是表现好的话,说不定也能学到烈刀刀法。”
陈询没想到堂兄还挺热心快肠,这就开始为自己做打算了,不过他对习武毫无兴趣,只敷衍说道:“再说吧。”
“再说?”陈宴愣了一下,有几分恼火:“多少人想进烈刀门都没门路,你有什么可挑的?难道以后一辈子就在回春堂院子里混吃等死吗?”
“也没什么不好的。”陈询微笑道。
他当然有自己的打算,但这些想法与规划没必要与旁人说。
“你……我懒得跟你说,你自己好好想想!”陈宴忍着没有爆粗口,气冲冲离开。
陈询摇了摇头,回到了后院。
回春堂后面的陈家宅邸是一间四进的小院,地方宽敞,地面花了大价钱铺了石板,搭了木架。
一些名贵珍惜的药草,基本上都是在这座小院里蒸晒成型。
现在日头刚好,陈伯渠正在院子里忙活,看到陈询后,便喊他过来一起搭把手。
“你就没有话要说?”
待两人忙活完,已经是正午时分,暖阳和煦,陈询的额头出了一身细密的汗水,刚刚脱下罩衣,就听到陈伯渠问道。
坦白来说,虽然穿越而来也有个把月了,但陈询对于陈伯渠还是有些疏离的,甚至对整个陈家,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归属感。
幸好这具身体原主本来就沉默寡言,只跟丫鬟小晗相处的时候举止活泼一点,陈询也就乐于继续扮演下去。
对于陈伯渠的发问,也只是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话要讲。
陈伯渠也早就习惯了儿子的行为,不以为意的在墙角拿起一根竹夹,开始仔细筛选药草里的残物。
“从陈宴十四岁那年,我便开始资助他习武炼体,从一开始的一年三百两银子,到现在的一年七百两。”
“可以说回春堂的这几年赚的钱,有三分之一花在了你堂兄身上。”
“为何?”
“因为他是陈氏唯一的武者,因为他天资甚佳,将来有希望拿到‘真武殿’的官身,等我跟你娘百年之后,人情往来人走茶凉,有个官面上的人在,至少能护住回春堂的家业。”
“这个道理你娘也懂,但花了那么多银子出去难免会有怨怼,我不希望你和你娘一样……助人便助到底,最忌半途而废,恩情变仇怨。”
陈伯渠一边拨弄簸箕里面的药材,一边絮絮叨叨。
“世道艰难,这世间终究是武者的天下。”
把竹夹放在一旁,陈伯渠拍了拍手上的药渣,看向陈询的时候,眼里有过一丝遗憾。
如果自家的儿子没有生过那一场大病,他又怎么会把希望放在侄子身上?
街坊邻里都说陈家大房出了个武者,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可很多人都忘了,那一年,十四岁的陈询,有多么天赋异禀,惊才艳艳。
“武者的天下吗?”
陈询在心中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