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方指着桌上的资料问张子安:“你真的要把这些东西拿给桑老师看?”
张子安皱了皱眉头。
“如果不给她看,我怕她恨我,如果给她看,我哥会恨我。”
“到底给不给她看?”左方急得拍桌子。
“我再想想。”张子安将资料放进抽屉里,上锁。
“别给她看了,简晨风还在服丧期呢!”
“雨心在孕期呢!”
两人同时叹气。
“哎!做人好难啊!”
“人的世界太复杂。”张子安说。
“真是一生足矣。”左方说。
“可我希望有下辈子。”张子安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如果这一生的遗憾,能在下辈子去弥补,该有多好!
张子安拿着资料去找简晨风,他犹豫了很久,资料一直搁在抽屉里,每次看到它们都觉得刺眼,扎心。
简晨风看完资料,冷静得像尊雕像。
“你想干什么?”他问张子安。
张子安惊讶地问雕像:“你想干什么?”
“很明显,为了得到想得到的女人。”
这尊雕像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张子安真想一锄头毁了这尊雕像。
“雨心要是知道了真相,她会被你气死的!”
“所以,你打算把这些资料拿给她看?告诉她是我设的局,让她妈妈变成诈骗犯。”
“不然呢?”
“你想看她被气死?”
“我。。。。。。”张子安气得掐自己的大腿,怎么选择权在他手上?
“等她平安生下孩子,你想给她看就给她看吧!”雕像想了一下,接着说:“如果我不那么做,求你把她让给我,你会同意吗?”
大爷的!一瞬间,张子安真想丢掉警察这个身份,把这尊雕像打得稀巴烂。
张子安拍拍手里的资料。
“这大概才是你简总的风格。”
“我会照顾好她和孩子。”
“我相信你做得到。”
“我和你一样,都很爱她。”
“你的爱未免太沉重了,伤害她爱的人就是伤害她。”
“你抓我吧!”雕像竟然威胁张子安。
张子安气得吐血。
“你以为我不敢吗?”
“替我照顾好她和孩子。”
“简晨风!”
雕像冷笑一声,朝张子安伸出双手。
张子安推开他。
“你走吧!”
雕像走了之后,张子安拿着资料百感交集,桑雨心和简晨风,这两个人对他来讲,都是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为什么要他来取舍?他做错什么了?
张子安回到车里,看一眼手里的资料,悲愤地把它们扔进后备箱。
简晨风开车去医院,看望仍在昏迷中的小雅,护士说她的身体状况没有任何进展,他握了一下她的手,有温度,来自各种仪器各种药水维持的温度,他想哭,却哭不出来,他希望她能醒过来,不管还要等多久,他愿意等待。
他想告诉她,他爱她这个妹妹,不管他们俩有没有血缘关系,开心的他,不开心的他,发脾气的他,任性的他,霸道的他,她都包容他,他感激她。
从医院里出来,他疲倦地走去停车场,回到家里,冷冷清清。
徐园长去世以后,周阿姨便辞职了,桑雨心一个人操持着这个家,有心无力,气氛比从前自然差了许多。
“明天会有新保姆过来。”吃饭的时候,简晨风对桑雨心说。
“其实我应付得了。”
“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家,有任何问题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好。”
“下次产检是什么时候?”
“下周五。”
“到时候我陪你去。”
“如果你要请假的话,就不必了。”
“我是老板,我向自己请假。”
“老板会同意吗?”
“他要是不同意,我罢工。”
“做得好!”桑雨心同情简晨风,他的遭遇比她更惨。
“等下我洗碗。”
吃完饭,桑雨心在花园里坐着,这是徐园长去世以后,简晨风第一次回家吃晚饭。
曾经种过玫瑰花的那片空地上,钻出了杂草,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
“你喜欢什么花?”简晨风望着那片空地上的杂草,问桑雨心。
“都喜欢。”
“种点花吧!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好。”
“别种红玫瑰。”简晨风忍不住落泪。
桑雨心看着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犹犹豫豫地握住他的手。
“明天我就安排。”
“好,辛苦你了。”简晨风抽身离去,背影落寞。
他越来越像尊雕像,桑雨心不禁感叹道。
第二天,新保姆来了,姓李。
“李阿姨,以后就拜托你了。”桑雨心客气地对李阿姨说。
“太太,您太客气了。”
“叫我雨心。”
“雨心,中午想吃什么?”
桑雨心默默地流眼泪,关家慧和徐园长去世以后,再也没有长辈如此唤她的名字。
“你看着办吧!我出去一趟。”
“回来吃中饭吧?”
“回。”
桑雨心去花木市场转转,选择太多,挑花了眼,犹豫不定,最后她照着关家慧以前在家里养花的品种挑选,回到家时,李阿姨已经做好饭菜等她。
“下午想种花。”吃饭的时候,桑雨心对李阿姨说。
“我会,我来。”李阿姨说。
看着李阿姨种花的样子,桑雨心在一旁默默地流眼泪,关家慧和徐园长都是爱花之人啊!她们会不会遇到?遇到了会不会互相交流一下养花心得?
不应该先交流一下嗝屁心得吗?
桑雨心从胡思乱想中跳出来,差点摔倒,幸亏李阿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好身手!”桑雨心惊叹道。
“我女儿学跆拳道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跟着练。”
“你女儿多大了?”
“今年三十岁。”
“等我生完孩子。。。。。。算了,辛苦你了。”桑雨心转身去客厅,坐了一会儿后到楼上休息,苗欣说要来吃晚餐。
桑雨心下楼告诉李阿姨多准备一个人的饭菜。
“简总要回来吃饭吧?”
“不是他。”
“哦。”李阿姨同情地看着桑雨心,嫁入豪门的女人果真只是表面风光啊!
简晨风下班后去医院看望小雅,每天他都祈祷她能醒过来,他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他很自责,卑微的活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对不起那些被他改变命运的人。
桑雨心,她是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呵,至少她安然无恙的活着。
桑雨心来到一家花店,老板问她想买什么花,她回答不出来,关家慧喜欢什么花?她竟然从来没问过。
“所有鲜花都来一枝,包在一起。”桑雨心说。
桑雨心抱着超大的花束来到关家慧的墓地,恍恍惚惚,伤心欲绝,哭声雷动。
守墓人跑来一看,认识桑雨心,劝她别太伤心,保重身体要紧,桑雨心哪里肯听劝,哭哭啼啼个不停。
守墓人心软,跟着抹泪,他想起了自己去世多年的老母亲。
“娘在家就在,娘没了,家就散了。”
桑雨心哭得更伤心了,守墓人怕她哭坏身体,打电话给张子安,叫他来劝劝桑雨心。
“你都要当爸爸了!”
“孩子不是我的。”
“你比孩子的爸还了不起!”
“你误会了,和她结婚的人不是我。”
守墓人明白了,难怪上回张子安破天荒地在线人的墓地前喝啤酒了,原来是受了情伤。守墓人一生没有娶妻,但也知道情伤难疗。
“我一个人一生逍遥自在,呆在这陵园,看多了生离死别,也有些麻木,失去的人再好,终究是过客,你看淡些。”
张子安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情到深处难自禁,他已经很努力压制对桑雨心的感情。
他扶她起来。
“你舍不得关阿姨,我也舍不得,你就当她是解脱了,不要为难自己,也让关阿姨走得安心些。”
桑雨心这才止住哭声,随张子安走出陵园。
上车后,她感到疲倦,甚至虚脱,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张子安开着车子低速前进,不敢吵醒她。左方打电话给张子安,让他回局里一趟,他便把车子直接开到公安局。
桑雨心醒来时,张子安不在,她下车到后备箱拿水喝,见到了那份资料,晨风集团和那三家起诉关家慧的公司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想找简晨风问个清楚。
“麻烦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桑雨心将资料递给简晨风看。
他看了一下,正是张子安之前给他看的那份。
他不想否认。
“没错,那三千万是晨风集团借给他们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公司之间的正常业务往来。”
“但愿像你说的,是正常的业务往来。”桑雨心失望地看着他。
他也很失望。
“你是我妻子,你应该相信我。”
“相信你,不是存心害我妈被骗?”她觉得寒心。
“我怎么会害她?为什么要害她?”
“简晨风,你为什么不直接花三千万买了我?何苦为难我妈?”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
“是别人吗?张子安叫你哥!”
“难道你要我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娶你?”
“我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思吗?我又不爱你。”
“就算我知道你不爱我,我还是想娶你。”
“为什么啊?”桑雨心无法理解。
“我想娶的人就一定要娶,没有为什么。”
“你疯了吗?”
“对,我疯了,我简晨风受了多少苦才取得今天的地位和成就,你们以为我过得很开心?我连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在你眼中,我是个疯子,你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疯子?”
“为了钱。”
“对,你为了钱嫁给我,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我们是完美的一对。”
“见你的鬼去吧!”桑雨心想吐。
完美?
她收拾了几件衣服,离开丹桂园。
简晨风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你不把她追回来吗?”李阿姨问他。
“她会回来的。”简晨风若无其事地说。
李阿姨无语地走开了,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桑雨心回到以前的家,物是人非,空有伤悲而已。
半夜,简晨风接到医院的电话,小雅走了,永远的走了,他沉默着,最后摸一下她的脸,冰冷的脸。
冰冷,那是她最后留给他的感觉。
她曾经像一个温暖的小太阳,照亮过他黑暗的心底。
“如果有来生,但愿你我是亲兄妹。”他对她说。
桑雨心被肚子疼醒,她硬撑着下床,打电话叫救护车,苗欣第一个赶到医院,接着张子安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她怎么一个人在娘家?简晨风呢?”苗欣生气地问张子安。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张子安打了好几通电话给简晨风,无人接听。
几个小时后,桑雨心顺产下一名健康的男婴,哭声响亮,她好奇地盯着孩子看,皱皱的小脸蛋,他是我儿子?
桑雨心累了,睡着了。
张子安和苗欣守着她到天亮。
“简晨风不想要儿子了?”苗欣气得真想把简晨风揪出来,用力踹他几脚。
“我再找找他。”张子安离开医院,开车去丹桂园,扑了个空。
他又开车去晨风大厦,新秘书也在找简晨风。
简晨风的眼泪滴在小雅的骨灰盒上,除了眼泪,他还能给她什么?
从陵园回来,他虚脱地往沙发上一躺。
张子安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赶来,焦急地拖他起来。
“雨心生了,你快去医院看看她。”
“男孩女孩?”简晨风不喜不悲地问。
“男孩。”张子安说。
简晨风的嘴角微微上扬,被张子安拖着往外走。
他们赶到医院时,桑雨心和孩子不见了,护士告诉他们,桑雨心和孩子已经出院,她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也许她什么也不想留下。
“她为什么要带走我儿子?”简晨风愤怒地吼道。
左方决定申请回母校任教,临走前,她和张子安一起吃了顿饭。
“你觉得我适合当老师吗?”
“适合。”
“你觉得我适合当警察吗?”
“适合。”
“你觉得我适合当你女朋友吗?”
“。。。。。。”
左方伤感地喝光杯中酒。
“三年了,你还在等她吗?”
原来她已经离开三年了,张子安的眼中闪着泪光。
“没有。”
“你没等她吗?”
“没有。”
“你撒谎。你就是在等她!你觉得她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你会等她一辈子?”
“也许吧!”
左方悲愤地嚎叫一声,哭着给杯子倒满酒。
“张子安,我敬你!”
张子安举起酒杯。
“我也敬你。”
“敬我什么?像你一样傻?”
“你别学我。”
“张子安!你大爷的!我恨你。”说完,左方一口饮尽杯中酒。
“你慢点喝。”
“别管我。”
左方泪眼模糊地看着张子安。
有些人,刻在心底就是一辈子,谁也不能代替,或许多年以后,能够腾出一个位置给其他人,谁知道呢!
桑雨心问儿子桑晨:“为什么送花给妈妈?”
“今天是母亲节。”三岁的桑晨奶声奶气地回答。
桑雨心的心里一震,含着眼泪说:“妈妈想把花送给妈妈的妈妈,可以吗?”
桑晨高兴地拍拍小手。
“妈妈的妈妈就是外婆,外婆在哪里?我要见外婆。”
桑雨心抱住桑晨轻声哭泣。
“妈妈,你怎么了?”桑晨用小手给她擦眼泪。
“外婆去了天堂,她不要我了。”桑雨心哭着说。
“妈妈,不要哭,我要你。”
桑雨心哭得更厉害了。
桑雨心把花放到关家慧的照片前。
“关家慧,母亲节快乐!”
照片中的关家慧,笑得十分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