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万念俱灰,只是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
“连穆清!”
我好像听见姚瑾瑜的声音,又没了知觉。
任周身的火焰肆意的撩拨着衣衫与青丝,模糊的意识好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果然,只是幻觉吗?我觉得有人抱着我,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就那样靠在他的身上。
我听得见他急促的呼吸,在呼喊着我的名字,我的意识渐渐恢复,睁开眼。
“连穆清,连穆清……”
我的视线渐渐聚焦,是姚瑾瑜,他灰头土脸,马褂也被烧出了洞。
他忽然笑了,我见是他,整个人已经丢了大半截的魂儿,傻愣愣的盯着他。
“你没事吧,再忍耐一下……开车去医院。”
我靠在他身上,一直到了医院,觉得还是没力气,就睡着了。
等我再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听见了阿夏的声音。
“小姐是醒了吗?”
“你不能小点声儿,小姐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让她好好休息吧。”
我挣了眼,看见她们两个站在我身旁。
“小姐,你终于醒了……”阿夏可怜兮兮的样子,“可吓死阿夏了,早知道不应该让您一个人留在桥上的……都是阿夏不好。”
我伸出手,让她走过来,她带着哭腔,
“小……姐……”
“好了,本来就是我自己想去的,再说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云笙从她的身上转移过目光,
“小姐,你……”
阿夏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也不行,这样……小姐,你罚阿夏吧,或者……你打我几下也行,都是阿夏不好……”
“阿夏,别哭了,你没听见小姐说话吗?”云笙扯着她的胳膊。
“我听见了,还不都是……”她这才抹抹眼眶,“小姐……你……你刚才……”
“我说,我没事。”我又重复一遍。
“小姐,你的嗓子……好了,你……”她比我还兴奋,“这……太好了,我去找医生。”
医生进了病房,走到我身边,
“连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是觉得没什么力气,其他的倒没什么。”
“我们刚才给您做了全面的检查,除了有轻度的灼伤,没有什么大碍。至于,您说的没有力气,应该是因为中了乙-醚的缘故,也就是平常说的,类似迷药的东西。还有也和您受到惊吓不无关系,不过刚才听这个小丫头说,您以前是不能言语的,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
“对,我七岁的时候,就不能说话了,这次……”虽然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但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开口和别人说话,忽然觉得能和人说话也是件难能可贵之事。
“算是因祸得福吧,您的嗓子并没有严重的损害,不能开口说话也有可能是心理上的因素。大概是您遇上了同样的场景,极端的刺激之下,声音又得以恢复。”
“是吗?谢谢医生,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摘下口罩,从左边襟前的口袋上把别着的笔取下来,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
“现在看来是没什么事,如果您想回家休养也是可以的,回去之后要多注意休息,最近还是不要多说话,这样能够恢复得更快。”
我轻叹口气,
“既然没什么事,还是回去吧。”
“好,那一会儿去办个手续,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
“客气了。那你们谁和我直接过去办下手续,天色不早了,早些带她回去休息。”
阿夏急着“邀功”,
“我去我去,小姐,你等一下。”
“得了吧,看看你,哭的像个掉进泥里的猫,晕头转向的,再走丢了,还是我去吧。”
云笙看着阿夏还在拭着眼角的泪,笑着摇摇头。
我听见关门声,坐起身,阿夏把枕头放在我身后,扶我坐起身。
“小姐,你不知道,阿夏拿着钱袋赶过去的时候不见您,也不见那小摊的人,着实着急。幸好赶上二少爷回来,四处打听,把您给救出来了。”
我转过头,想起模糊的记忆,竟是真的。
“你是说,是二少爷去救得我,那小摊的人,不见了?”
“对啊,摊子还摆着,人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四处找您,碰上二少爷乘车回来,派了人四下打听,说是看见您进了那个瓷窑。结果追过去的时候,里面就着起火来,我想进去,结果被家丁拦下。二少爷见浇了火油,就让我们去找人帮忙,只是火烧得太快,最后情急之下二少爷竟然直接踹了门,冲进去了。”
我听着她一字一句说着,心里顿时软下来,我想应该是内疚吧。
“他可有受伤?”
“那么大的火,难免要被灼伤的,方才已经去医生那里包扎了。”
我没有做声,只是这样一来,倒欠了他救命的人情。
都说欠债还钱,可这最难还的就是人情,而且他这样的身份,也不缺什么,怕是要还更是难上加难。
办了出院的手续,出去便看见姚瑾瑜,手上绑着的纱布露出来。
“不用在这里再住一晚上吗,我看你好像受了不小的惊吓。”
“已经无碍了……谢谢……你救我。”
他低下头,瞥了我一眼,额头上皱起几道浅纹,嘴角上扬,
“不客气,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不过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而且这件事发生在浮桥,怕是要引起不小的动静了。”
“你身上的伤……”
“一点儿小伤,不碍事,先回去吧。”
总算是回了姚家,外面是生死未卜,里面是金丝雀笼,相比之下,还不若待在这里。
我躺在床上,等到我的嗓子恢复差不多了,估计她就要和云笙住到楼下去。
已经是凌晨,我还是翻来覆去,心慌的很,不禁想起阿夏今天说的话。
左思右想,就算当时在里面的人不是我,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毕竟救人一命。
还有我那时想起来的人,和自己长的相似,又年长于我,我竟叫她娘亲。我自是知道自己不是娘的亲生女儿,可我这十几年的梦境,加上这一段,多少可以拼凑出些许的记忆。
几分真,几分假,实在不知。
我沿着走廊到了楼梯前,看见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站着的好像是申管家。
“二少爷,您的手,不要紧吧。”
“不碍事的,申伯,钟毓睡了吧。今天的事,就别让个小孩子掺和进来了。”
我缓缓下了楼,他挽起袖子,手臂上缠着纱布。
“是。”申伯回过身,见我下来,“三小姐……身子可好些?”
“我没事了,只是一时睡不着,下来透透气。”
他点了点头,便下去了。
我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低了低头,才开口,
“你的伤……真的没事吗?”
“不是说了没事吗,你不会是因为我受了伤,内疚的睡不着吧。”
“……我只是……没什么”
姚瑾瑜看我神情不对,将袖管放下,
“本来是怕你受刺激,所以没细问今天的事,白天的时候,我碰上阿夏的时候,她大概跟我说了,现在看来,那摊上的小贩,恐怕是故意为之。只是她为何要对你下如此毒手,难不成,是你这三小姐的名声太大?”
他挑起眉的样子有些可气,要问为何,我倒也想知晓。
就算是我代了大哥来这姚家,也没必要对我这一个庶出的养女出手。
“或许,他想要的不是我的命。”我小声的说着。
“你说什么?”
他好像没听见,我觉得事有蹊跷,只得胡乱搪塞一句,就起身准备上楼,
“没什么,可能是我被吓着了,想太多了。”
我听见他从鼻音中的低声一笑,这姚家的二少爷,总让我觉得不得不防。
我才到这里,根本不识得几人,不偏不倚的就是和他出门的时候出了事,他又赶来的那么及时。
要说不是故意试探我能不能开口,我实在不敢想。
次日,凝瑛姑姑随我说长母病重,她从前是大娘身旁的最得心的左膀右臂,想来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按理来说,小姐昨日刚经此惊吓,老奴不该离开。只是老奴在夫人左右侍奉多年,感念夫人的恩情,待夫人的身体见好,老奴便回来。”
“凝瑛姑姑大可不必为我担忧,如今我已经可以言语,自然是无碍。只是我不能回去,姑姑回去的时候可否替我问大娘安好,就说穆清不能回去探望,希望她莫要介怀。”
凝瑛姑姑点了点头,收拾了东西,上午就回了连家。
我站在房间的小阳台上,痴痴地望着,不觉叹气。
“小姐,你既然惦记着太太,为何不让凝瑛姑姑带信回来。”阿夏总是能轻易看出我心中所想。
“大娘病了,我若是在此时先提及母亲,就是不敬。我不在她身旁,母亲生性纯良,本就不喜与人争。就不要给她徒增烦忧了。”
“更何况我这次能开口的说话的事,姑姑自会告知家中,想必母亲听了也会高兴些。”
阿夏嘴角一撇,两侧脸颊下钻出浅浅的梨涡,
“那是自然,小姐这是因祸得福,如今看来小姐定是个有福之人,福泽……”
我抬了手,叫她停了话,
“如今我们在人屋檐下,一言一语,都可能无端招惹是非,知道吗?”
她委屈的撅噘嘴,“哦”了一声。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梦里那个少年,那种期待和温暖,他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