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头,你这腿脚怎么还不急我这老太婆,要是一会儿走散了,我可就不管你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无意间瞥见旁边的小店门口摆着许多饰品物件,被挂在上面的铜铃吸引。
“姑娘,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样子,你若是喜欢什么花纹样式,可以和我说。我们这儿的师傅都可以照着客人的喜好制作。”
老板娘穿了身素袄薄纱裙,头上别着杏花簪,身上也是杏子香。
“静和!我前天做好的烛台看见了吗?!”
“不是在里面的柜子上吗?”她想里面回了一声,“真是的,您先看着,我让掌柜出来给您介绍。”
老板娘为掌柜擦了擦脸上的汗,理理衣襟,不知为何,我竟羡慕这样的生活。她虽然嘴上埋怨着,可眉眼之间的温柔是藏不住的。
我转身拿起挂在上面的风铃,掌柜走过来,盯着我看了看,
“姑娘可是从前来过小店?”
我摇了摇头,从前可没有像这样闲情逸致,有机会出门已算是不错。
“可我看姑娘,倒是眼熟的。总觉得很像从前常来的客人似的,可能是来回的人多了,记错了吧。”她看了看我手上的东西,“我想起来了,这个铜铃虽说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可也是从有些年头毁损的青铜器融成的。本是一对的,只是当初我还以为弄丢了这个,挂出来的那个卖给了一个姑娘,都是许久前的事了。可能你和她神情相像,当初还和她丈夫总是喜欢在这片街闲逛,可惜啊……”他深叹气,“看我,又唠叨上了,姑娘若是喜欢,便当是和这铜铃有个缘分,就送给你了。”
“老板若是如此,这生意岂不是亏了?”我一回头,才发觉自己和阿夏她们还真的走散了,钱包什么的,都在她那边,“实在不好意思,我好像和其他人走散了,钱包没带在身上,能不能劳烦老板将这铜铃为我留下。明天我便过来。”
“……好。”老板答应着,我急着找老夫人和阿夏,就离开了。
四下里张望着,被人撞了一下肩膀。
“对不起。”
“没事。”我转过头,忽然觉得那人眼熟,想起初到昌南去三闾庙的时候,浮桥上那个摆小摊的大娘。虽然她稍作打扮,但还是认得出的。
我急忙往她走的方向跟过去,见她往城南的齐云山的方向走,我想着今天是庙会,好在人多,跟着也不会有事。况且阿夏她们应该也会朝这边走,我说过要到石壶寺上香祈福,她若察觉我走散,必会在周围寻我。
进了山路,那人朝着另一边小道上山,行色匆匆。
我想着再跟上一会儿,若是真的无人,就守在一边等着。
谁知她脚步快得很,进了树林,没几步就跟丢了。我想着原路返回,听见身后脚步声,她果然早就察觉。
“连小姐,许久不见。”
“你到底是谁?”
“这个不重要,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到这儿吗?”
这附近人迹罕至,不过好在我走的不远,还是有机会逃走的。
“看来三小姐并不相信我,想跑回去,这你大可不必。你若是想走,直接走就可以,我也没有带其他人。”
我索性假装要走,倒要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三小姐不是上山来为母亲祈福的吗,怎么也不去和她说说话。”
“你说什么?”
她嘴角一扬,双手交叉抱在身前,
“您的母亲,就在这儿。”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上次在昌南那么多人都没有查到你,你现在又出现在这儿。看来,你是大娘的人?”
“三小姐很聪明,但我并非效忠大太太,至于我为何知道这些,我不必说,你日后自然会知晓。”她拿出一枚戒指,是母亲出嫁时的陪嫁之物,这些年她一直戴着,“现在三小姐愿意相信我了吗?”
我跟着她又走了小半时辰,看见一处墓穴,我急匆匆的跑过去,石碑上刻着母亲的名字。碑上沾着泥土,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母亲!”我跪在墓穴前,实在忍不住。
“三小姐果然是至纯至孝之人,想都没想就跟着到这儿来。不过我还是想奉劝您,凡事莫多管,无事一身轻,这个道理不用我说吧。三太太什么事时候能入墓园,可都得看您怎么选。”
“你想让我做什么?”
“方才我不是说了,无事一身轻,现下三小姐谋得如意郎君,三太太肯定是高兴的。说到底,去了那边的人,那都是享福的。您何必非要呕这种气,对三小姐也没什么好处不是?从今以后,您只要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太太也能安生。”
我站起身,擦了擦脸颊,
“姑姑说这话不觉得咄咄逼人吗?从前我又何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可换来的又是什么?!怕就怕我的安生日子,也不见得比母亲多出几日,那你不如就趁现在杀了我,到落了个痛快。这种荒僻之地,就算我死了,以你的能耐,也能让我死的有理有据,死无对证。”
“三小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如今姚家的二少爷即下聘迎娶您过门,整个德化都知道。若您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就是躲到天涯海角,那也是要为您陪葬的。只不过我的命贱,死不足惜。三小姐就不同了,您的命重要着呢。”
我撑着身子,不想在这种人面前同她一般的矫揉造作。她说自己并非是大娘的人,那也跑不过是秦家的人,亦或是父亲身边的。
“姑姑的意思,穆清知道了,既然话说完了,就请你先走吧。”
“三小姐……”
“怎么,你还怕我将母亲带走了不成?”我只想单独陪陪母亲,不想再看见她这副嘴脸。
“那三小姐注意天色,黄昏前下山为好。”
我没有再理会她,听见她渐渐离去的脚步声,蹲下身子,跟母亲讲着自己最近遇上的事。
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我想着还是不要阿夏她们等得太久,弄不好现下家里的人已经出来找我了。方才只顾跟着,有些分不清路,出了树林,在小路上碰见一人挑柴向山上走。
“您好,我想问一下,下山的路怎么走。”
“姑娘,你一个人上来的?”
“不是,还是方才不小心和熟人走散了,家里的人应该在四下里找我呢,刚才还有听见喊我的。可是我这方向辨的不好……”
“是这样……”他打量一番,“那我带你过去吧,反正也不远。”
我看四周无人,这样自己乱走,等到天色暗沉下来,会更危险。
“那劳烦了……”我跟着他走了段路,又兜兜转转一阵。我虽记路记得不好,但也察觉出有些蹊跷,“我怎么觉得越走越偏了,您不会是记错了吧。”
“你不是说,不记得路了吗?怎么知道……”他转过身,我觉得他神色不对,“我走的不对。”
我紧接着想跑,被他抓住手腕,下意识的在他手上咬了一口,他才疼的松手。
适才本就在地上跪着,腿上有些疼痛,但还是拼了命的跑,一直到误打误撞的跑到山坡,从上面摔下去,都好像撞在石头上。先是疼的蜷着身子,手搭在额前,才发觉磕破了。
我撑着身子,往上面看了看,总觉得从前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我想起自己的名字,还有梦里那些看不清的脸,渐渐清晰。那个樵夫大抵是被吓跑了,我也没了力气。
“连穆清,连穆清……”等我睁开眼,抬眼看见姚瑾瑜,“你怎么样?”
他抱着我坐起来,我摸了摸头上的伤,
“嘶……”
姚瑾瑜放下我的手,
“先别碰了,我带你回去。”
“老实点儿。”我站起身,看见秦仲离按着那个樵夫。
我跌了下脚,发现自己脚腕疼的厉害,还以为是摔下来的时候挫伤了踝骨,膝盖的位置透过纱裙渗出血。我站直了身子,才看见生锈的捕兽夹夹住了脚踝,我向后一退,被姚瑾瑜接住。他找了周围的石头,扶我坐下,
“我先帮你把夹子拿开,可能会疼,你忍一下。”
“嗯……”我咬着嘴唇,倒吸一口凉气,他挡住我的眼睛,另一只手直接取下了夹子。我抓住他的手腕,整个手掌都是汗,不自觉的发抖。他撕了衬衫的衣角,帮我简单包上伤口。
“我抱你上去……”
“不用了……”我推开他,跌跌撞撞的挪了挪脚,“我自己可以。”
“你再这样磨蹭下去,你这条腿就废了。”他硬是抱了我上去,我一直低着头。
“你还是放我下来吧,山路偏僻,本就不好走。”
“我放你下来,等你下山,我们晚上都要喂这里的野兽。”本来还觉得又要欠上他一个人情,一听见他这个语气,算了算了,也就是我受了伤,懒得跟他争。
他将我放下来,打算背我下山,秦仲离倒是看热闹看得高兴,
“这丫头看着不轻,你要是累的话,可以换我来背。你来看着这家伙……”他踹了一脚那个樵夫。
“不能带他回去。”
秦翰看了看我,
“这小子敢对你起歹心,你不会还这么大度的想放过他吧。我已经算是客气了,要不是这位刚才拦着,说今天山上庙会人多,我就直接把他丢下那边的山崖了。”
“你放心,这个人我会叫承德看着,回头等我得空,再想想怎么处理。表弟应该知道,今天这件事,我们就当是穆清迷路滑了脚,剩下的还是不要随口说的好。”
秦仲离笑了笑,踢了一脚那樵夫,
“明白。走吧。”
姚瑾瑜背着我先下山,承德在路口的地方沿小路带走了那人,秦翰加快脚步去通知其他人。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放在他身前的双手搭在两边,没有回应。
“抱紧了,万一我手脱力,你摔在地上我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