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总算到家了!”致翔倚在门上,一只手软绵绵的扣着门环。六宝打开门,露出一张白胖胖的笑脸:“少爷,你们回来了。一家人都聚在客厅里,晓晴跟着清墨一刻不离,清墨忙着分送带来的礼物,又讲了讲一些见闻,致儒的事自然是隐去了。
随后三人各自回房中休息了。致邦和致翔住在一起,两人年龄相差不到两个月,从小都在一起,感情最好。致翔叉着腰对着坐在床上的致邦说:“我算看透了,如今有钱不算什么,关键要有势。你看大哥,如果不是那个李家,我们有钱也买不出来呀!”
“这倒也是。”致邦捶着褥子,低头答道。
“我想好了,我决定去当兵了,混他个一官半职的。”致翔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又重重的抛在桌子上。
“那你不去上学了!”致邦从床上做起来。
“哼!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那都是鬼话!”致翔一屁股坐在致邦的床上。
“爷爷,肯定不同意的。”致邦郑重的说。
“我会想办法的!”致翔摇头晃脑的看着致邦。
“那你舍得那个杜秀琴啊?!”致邦笑着说。
“大丈夫当心怀天下,岂能儿女情长!”
“得了吧。”致邦踢了致翔一下,两人都笑起来。
黄昏了,斜斜的夕阳在西街的青石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红晕,整个西街像是一个顶着红盖头的新娘,羞羞的要在这红晕中睡去。
西街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道,两边铺子很多,茶肆、酒楼、绸庄等等。镇子上比较丰实的几户人家都在这条主街道上有一间或几间铺面。在主街道上还伸出几条小街来,这些小街大多是家底一般的人家所居住的,前面是个小铺面,从铺面一直走进去就是一家人生活的地方了。
清墨抱着一大堆东西,向一条小街里走去。
“柴伯伯,你好!”清墨甜甜的叫着。
“哦!清墨啊!回来啦,听玉淑说你去省城了。”柴贵富抬起头,脸上笑出一朵花来。他四十多岁的样子,一种最大众的长相,走在大街上,如果他不叫你,你大概认不出来他。他是个裁缝,手艺很好,西街上很多人的衣服都找他做。
“是的,柴伯伯,玉淑在吗?”
“在的,刚刚放学,你进去吧”柴贵富满眼含笑的看着里面。
“嗯,好的。”
“你回来了青墨!”清墨还没进房门,玉淑就跑了出来。玉淑的母亲和大哥柴思齐也跟着出来了,清墨一一问好,便赶紧拿出带来的礼物分给她们。
“清墨你来就好了,怎么还带礼物呢!”玉淑的母亲向清墨笑道。她长的很好看,是那种极为端庄的长相,圆脸,身材微丰,满眼里都是安静,举止得体,谈吐不凡。
第一次见到玉淑的母亲时,清墨很奇怪,凭玉淑的父亲怎么会娶到这样的媳妇呢?后来才知道,玉淑母亲的老家原是在山东一带,原来有些家底,后来败落了,这个女儿的婚事也就耽搁下来,兄嫂又越看她越不顺眼,这才把她草草嫁了。幸好,柴贵富忠厚老实,对她极好。就这样原本两个世界的人,反倒开开心心的过起了日子。
玉淑和她哥哥思齐的名字,自然是有母亲起的。两个人长的都是像父亲的,思齐是高高胖胖的一脸和气,笑起来嘴角边还有个酒窝,眼睛不大,整日里含着笑,人是极好的。玉淑也有点胖,但长的很可爱,眼睛像母亲。
清墨非常喜欢这家人,也喜欢到他们家里来。在这里她不必装的乖巧伶俐,不必说些俏皮的话让大人开心,也不必处处显示自己还没有长大。当然,这并不能说她在家不幸福。爷爷宠她,伯伯们疼她,哥哥们让着她,可是这一切无非是因为她比别人矮一截,没爹没娘的孩子。每个人对她的爱中,都有一丝怜惜,就连秋妈看她的神情都是那样难以理解。而在这里,她无须去装。
“你知道吗,我们来了个新老师。”玉淑坐在床沿上,看着斜倚在椅背上,低头看书的清墨。
“是吗。”清墨淡淡的应着,头也没抬。
“知道你没反应,不过人长的很好,看来你三哥没戏了。”玉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眼瞄清墨。
清墨抬起头,看看玉淑说:“你是说那个杜秀琴和这个老师----”
“是的!”玉淑如释重负的点了一下头,好像清墨终于明白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事情。
“不至于吧,那老师不是刚来几天吗?”清墨放下书,看着窗外,春意正浓,那些热闹的,仓促的大红、大绿,在夕阳的红晕中,竟然有了点神圣的感觉。
“哎!郎才女貌嘛!都看上眼了呀!”玉淑站起来,在地上跺了跺发麻的脚。
“我三哥长的差啊!”清墨白了玉淑一眼。
“不是,如果李老师不出现,你三哥也许还有戏,哎!你不是不喜欢杜秀琴吗?还想让她做你嫂子!”玉淑一脸疑惑。
“那不一样!”清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来那老师也一般啊!竟然也会喜欢那个杜-小-姐。”清墨拖长了声音说出最后三个字,“好了,我该走了。”
“哎!你别走嘛,再和我说说话嘛!”玉淑拉住清墨的胳膊。
“说什么啊?说我二哥?”清墨狡黠的笑笑。
“你又开我玩笑!”玉淑跺跺脚,把头扭过去。
清墨看着玉淑,无奈的笑笑说:“说真的,玉淑,你要动手了。我致邦和致翔不一样,致翔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是致邦不知道,心里也没这些事。谁能最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会认定谁,而且我觉得你和致邦也很般配。如果你喜欢的是致翔,我还不答应呢。”
“可是,我怕他看不上我!”玉淑看着清墨,左手反复揉搓着右手。
“他看不上你什么,你哪里配不上他?!”清墨来了精神。
“我哥说我长的不好看!”玉淑嘀咕道。
清墨看着玉淑,又坐到椅子上,语重心长的说:“以前我房间里有一个很好的梳妆台,可是我非要和秋妈的换一下。当时秋妈还特感动,一直说,我这把年纪了要这么好的梳妆台干嘛?其实,不是她想的那样的,你知道为什么吗?!”清墨扬起嘴角看着玉淑。
玉淑睁大眼睛看着清墨说:“为什么?我不知道,你整天想的比谁都多。”
“因为——-”清墨站起身,拂了一下额头上的刘海说:“我发现秋妈的那面镜子把我照的更好看。哈!”清墨笑起来,“所以,我就换了一下。”
玉淑看了一下清墨,忽然说:“这能说明什么?”。
清墨认真的说:“这说明你所要爱的人,就是那面把你照的好看,而你又喜欢的镜子。”
“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玉淑笑着说。
“倒还不一样,出西施的前提是你们必须是彼此的情人,而这面镜子在还不是你的情人的时候,就觉得你好看。相信我,我二哥就是你的那面镜子。”清墨坚定的说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会问过他吧?!”玉淑着急的直跺脚。
“可能吗?我是那种只有问了才能明白的人吗!”清墨也笑着说。
“哎!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动手!”玉淑严肃的说。
清墨看着她的样子,硬是憋着把想露出的笑容挤了回去,好一会才调整好表情,严肃的说:“你要经常到我家走走,在他眼前晃晃。”
“你们家的人,哎!虽然都很好,可是看着让人觉得自己好没意思。”玉淑满脸为难的说。“真的,你看你那个大哥,无论长相举止性格,简直就是完人嘛。还有致邦——”
“哎呦!致邦都叫上了,也不说我二哥了。”清墨急急的叫道,满脸调皮。
“你!”玉淑此时脸真的红了。
“开玩笑的。”清墨嘻嘻的笑着,“哎!说起我大哥,这个人是有点怪,我也认为他是个完人,可是我又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完人,越是完美的人,越有其致命的缺点。我一直想赶在别人之前发现他的缺点,可是一直没成功。”清墨转过脸,向玉淑笑笑,“我大哥可能永远不会爱上一个人,他就是一块美玉,谁都想握在手里。可是,握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凉的。”清墨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
“你啊!又想那么多,小脑瓜里天天想什么?!”玉淑笑着嗔怪道。
清墨长叹一声:“一辈子是太长了,长的让人发慌。好了,我真该走了。”清墨踏在青石板上,向着西街的尽头走去,那天边有成群的飞鸟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