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仁黄竖领斜襟绣浅绿菊花短袄,外罩鹅黄竖领对襟披风,明绿色绣菊花褶裙,披风的竖领也用了明绿色。
我没想到灵儿给我准备的衣裳,竟是黄色的,我素来觉得黄色艳丽了,这丫头这些日子,竟是一抛我喜爱的颜色,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身并不特别艳丽,明绿压住了鹅黄,倒显得赏心悦目。
见我满意,灵儿松了口气道:“这颜色姑娘要不喜欢,我就没法子了…”她一歪坐到榻上,深叹了口气道:“夏妈妈的库房都被我翻了个遍,不止一次,管库房的婆子陪着我翻了几次,翻得那几身汗…”
她看着我道:“看着还行吧,还行我就试试看,这些以往没做过的颜色,搭配合适还是漂亮咧”
“那是咱们灵儿姑娘眼光好!手艺巧!”我禁不住夸了一句
这丫头今日毫不含糊,“嘿嘿”笑咧了嘴。
清儿在一旁碰了碰灵儿道:“你可打听了那个中秋穿什么?”
灵儿脸色一变,头一扭道:“管她呢!反正姑娘这一身跟以往都不一样,我看她还能学了去?!”
我解开衣襟道:“由她去吧,不过一件衣裳,爱怎么穿怎么穿,哪里管得了这许多。”清儿急忙过来帮我解开了披风,换了衣裳。
灵儿嘟囔道:“哪里学来的,都跟着姑娘穿!”
清儿叹声道:“其实以她的美貌,怎么穿都好看,就像她刚来那时候,就挺好的…”
月白琵琶袖交领袄绣银玉兰,烟青色马面裙也是绣银玉兰,我就是觉着,我即便喜欢这样的颜色,也没有离儿穿了好看。
可灵儿却悄悄在我身后说,她没我穿了好看,这样的颜色还是我穿了更好看。
中秋佳节拜月神,香案便设在花厅。这两日正好不曾下雨,一直放晴,半空中,冰轮冉冉升起,几缕云间或掠过,晴朗之气一逸千里。
香案上,香烛供果,各色月饼,夏妈妈安排的媳妇子早已备好,待我和离儿来了,交予我俩呈上香案,今年的瓜果中,西瓜特意切成莲花状,记得去年是离儿的手艺,看样子今年不是了。
蒲团放好,正寻思,要不要去母亲房中看看,离儿就对我道:“这里有我和夏妈妈在,姑娘要不要去迎一迎太太?”
我点头道:“也好,那就辛苦离姐姐了,清儿留下帮帮忙吧。”
以往这时候母亲也该来了,估摸着半路就遇到的,结果见到了母亲院子门了,还不见人。我嘀咕着进了院子,就见一个小丫头奔了过来道:“正要去请姑娘呢!太太说姑娘做的夹衣太艳,不肯穿呢,要我们打开箱子另寻上衣,春妈妈急得团团转…”
我无奈看了一眼灵儿,灵儿抿了嘴道:“是深丁香呀,算不得艳啊!”
那丫头转了身进屋,报进去:“姑娘来了!姑娘来了!”
撩起的门帘子里,飘出春妈妈的声音道:“姑娘一针一线戳出来的,这么漂亮,这么好看,就是让您今日穿的,这颜色,哪里艳了?怎么就穿不得?与裙子也正正好配!您这是别扭什么呢?我不去找!你们也不许去!太太今日就穿这一身!”
就着小丫头打起的门帘子,灵儿扶着我进屋,只见母亲一身月白中衣,坐在妆台前,无奈看着屋子中间立着的春妈妈,春妈妈手里抬着那件夹衣,见我进来,急急道:“这么好的夹衣,今日过节,就穿这件!”
母亲瞪着我道:“都是你惹的祸!做上衣也不与我说说,自作主张,这颜色我怎么穿?”
春妈妈差点蹦起来,急道:“哪里就穿不得?这颜色哪里不好了?这是在屋里!家里!又不出门子!姑娘特意做了让你今日穿的,大过节,大家开开心心,穿件漂亮衣裳怎么啦!”
我过去拉了母亲道:“娘,马上天就黑了,谁知道您穿的艳不艳,灯一打上去,越发昏暗,看不出来的!我好心做与您今日穿的,您忍心不穿?”
灵儿在我身后也忍不住道:“太太,这是深丁香,不艳呀!”
众人好说歹说半晌,母亲眼看着春妈妈宁愿她不出门,也不许换上衣,只好作罢,磨磨蹭蹭穿上了。
众人皆松了口气
到的花厅,众人见过礼,离儿笑道:“太太这身衣裳,是姑娘做的吧,真是精致,这颜色又搭,姑娘的针黹越发进益了!”
母亲无可奈何道:“快别夸她了!这颜色哪里合适我穿,你们都替她瞒着我,也就是今晚穿穿了…”
离儿怔了怔道:“这颜色哪里都可以穿呀?太太恐想多了吧!”
见母亲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只见诸般准备皆齐全了,母亲笑着对离儿道:“辛苦你了,你妹妹却是跑我那里躲懒了。”
离儿急忙辩解道:“太太这是误会了,姑娘是安置好了花厅,才去接您的,这些日子姑娘可是辛苦了,又是给您做衣裳,就是下厨房帮忙,可是忙坏了!”
母亲笑道:“也该她学学了,这几年没人管,只顾着淘气。总是要嫁人的,到了人家家里,哪里还由得她,这些事也都是要做起来的…”
见夏妈妈一直站在一旁,母亲问道:“可是我来的晚了?”
夏妈妈笑道:“不晚,不晚,这时候正好拜月神!”
说着示意一旁抬了水盆的婆子上前,春妈妈替母亲挽了袖子,净了手。
夏妈妈粘起三支香,点上,递给了母亲,一番祭拜,母亲切了月饼供上,这才转到八仙桌旁各自安坐。
既有螃蟹,桌上的花雕酒特意温了才上。
我最烦拆蟹,宁可不吃,灵儿却喜欢捣鼓蟹八件,索性交给了她,我一壁吃着,一壁问她:“可拆出小和尚了?”
灵儿摇了摇头道:“许久没拆了,没拆好,都散了,看不出来了…”
对面的离儿奇道:“还能拆出个小和尚?这要怎么拆啊”
灵儿检出半截壳,指着到:“这里,若是拆的好,看着像个小和尚…”
我用手肘推了推灵儿道:“去拆给离姐姐看看!”
灵儿看了看她面前一滩,犹豫着,离儿便道:“不用,不用,就在那儿拆,我看得见”
母亲笑道:“南儿还是不会自己拆?就知道偷懒!这螃蟹自己拆了,吃着更有味道呢!”
我忍不住笑道:“娘哄我呢!谁拆不是这个味儿!”
我却忽的想给母亲拆只蟹,转身对清儿道:“再拿套蟹八件来,我给娘拆一只!”清儿笑着应了。
回身却听母亲道:“不用,既是给我拆,拿了我这个就行…”说着就收拾了起来。
春妈妈忙上前帮着道:“我来帮帮姑娘,太太就等着吃吧!”说罢,便亲自上阵,挑了个大个儿的道:“这个蟹黄多!就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