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夹着菜问道:“那也比一车少了不少吧!”
“嗯嗯,那是!大概五之余一吧…唉!这里正八成是故意的,都弄好了,他就端出来一个大碗,我天哪!比我头都大的…一碗酒…还郑而重之的说,村里的孩子就交给我了,我头皮都发麻了,真是的!”
我怔怔望着他,问道:“你没喝吧?”
他瞪着我,嘴里塞着饭菜,嘟囔道:“能不喝吗?”
我急道:“你真喝啦?”
他一抿嘴,嘿嘿笑道:“哪能都喝,都喝了,我今天只怕回不来了…”
“我说我们师生一体,有事弟子服其劳,一通说教,那里正就晕了,哼,糊弄我!每个学生碗里匀点,去了差不多一小半,然后再敬天敬地敬祖宗,还要敬夫子敬天子,又少了一半,余下的也不多了,我就不再推辞,喝了!”
我已是笑得打跌,弯着腰揉肚子,这就是只癞皮狗,偏生那里正要去招惹他。
我好容易忍住问道:“你那一身酒气…就没多少是你喝下的?”
他自己夹着菜,皱着眉闻了闻自己身上道:“这么一折腾,可不一身酒气!”
我忽的想到,便问道:“你那些学生身上可有酒气,这样回家可不好!”
他又叹气道:“他们好歹与我同甘共苦了,我定然要让他们有个交代,我一个一个送回家了,所以回来晚了呀!”
我也跟着叹息道:“你这一身酒气去送学生,不会反而叫人疑心吧?”
“我解释了,我说了这是村里人敬我们酒,无奈一身酒气来送孩子回家,对不住他们了,担待些吧!明天大家都歇一天,都累了!”
我还是担心,惟愿这些家人能体谅一二吧!
当晚,也不能够写字画画了,我收拾了碗筷,打扫了厨房。转身进了东次间,他正躺在填漆床上哼哼,我找出药酒,给他推了推,我这边厢推出一身汗,他那边厢已是打起了鼾。
第二天起来自是浑身酸痛,我又用药酒给他推了推,我寻思是我的力道不够,上次襄妈妈的力道就是十足,我第二天就好了。
问他要不找个人来给他推推,他说这点事就不想麻烦竹兄跑一趟了,其他人一来我们不认识,二来也不方便。他哼哼唧唧道,我给他推就可以,毋需别人。
我转身问了问襄妈妈,才知晓这药酒还可以泡澡,也能缓解浑身酸痛,又让他去泡澡,这一推一泡倒不听他哼哼了,想是舒服些了。
眼见襄妈妈收拾他昨晚拿回来的那些瓜果,我想起一桩,又去问他,这些要不要匀一份,给学堂原先那位先生?
他道不用,说是分好了的,自有一份给那位先生,还有一份留学堂厨房里,我们这份是最少的。
又一日,原来那位先生请了他家去,问了这些瓜果从何而来,他如实说了,又被那位先生一通教导,劝他好好教书即可,莫要生事。
那一日他才得知竹兄正准备回去,竹兄特意与他一同回来,与我告辞,说秋收一过,他那边私塾也要开学,他再住镇子上就不方便了,那位先生的病这些日子倒是渐有起色,约莫过些时日就能回了学堂,与江分担些。
江的神情很是沮丧,我们请了竹兄用晚饭,也算为他辞行。
襄妈妈一听是给这位独孤官人辞行,二话不说,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佳肴,席间,襄妈妈特意向独孤敬了酒,还与我说,这桌子酒钱她出,倒闹得我不好意思。
襄妈妈一高兴又喝醉了,她这酒量看来与我差不多。我与迎儿扶了她回房休息,我二人都不爱吃酒,自回到厨房吃菜。
迎儿兴致也不高,与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娘子,这位独孤官人家在哪里呀?”迎儿用筷子挑着菜问我
我一愣道:“我还真不知道,官人也没与我说,应该就是这左近的吧!”
“娘子,这位独孤官人,也是去学堂做先生呀?”迎儿吃着菜又问
我顺手夹着菜,回道:“是啊!听官人说是在一个私塾里头做先生…”
我惦记着明间那二位喝酒的,不会喝醉了吧…我要不要去看看…
独孤不像是那样的人,江可不好说,他的酒量不算好,前几日刚刚累了一回,今日又被说教,独孤又要走,他本就郁结不豫,我担心他喝醉了,又想着在宅子里,倒也不怕,醉就醉吧…
“这位独孤官人,家中可还有其他人?他可还会回来?”
我忽尔觉得,这小丫头都是在问独孤的事情呢!有些心惊…
仍旧随口应道:“独孤兄父母病逝了,是否有其他人我就不晓得了”
想起襄妈妈一听说为独孤辞行,便很是热心…我不禁犹疑,难道是我又犯了糊涂,而不知周遭的变故?…
我是不善与人交往的,总是懵懂着,总是许多事情已是明摆着才相信…他总说,是我太善良,不愿将事情往坏处想…可总是不知不觉,任由着往坏处走,肯定不行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便不再想与迎儿这样相对着,略思忖道:“我端茶给他们吧,顺便看看可喝醉了…”
迎儿却跳了起来道:“我去吧,娘子,你歇着吧!”
我摇了摇头道:“你去看看襄妈妈,给你姆妈做些醒酒汤,多做些,兴许那两位也需要。”
迎儿低着头应了,去做醒酒汤。
我端了茶进明间,却听他道:“竹兄所言甚是,我却是想的太过简单了,有些事,仅有好的心意是不行的,且容我再想想吧!”
到了门口,我刻意放重脚步,唤了江,才又进屋,见他们二人已是放下筷子,只顾持盏饮酒,江的脸颊一看就是有些过了,我急忙道:“吃些茶吧,我斟了茶来!”
独孤起身道:“辛苦弟妹了,我差不多也该告辞了,襄妈妈可是在厨房,我该向她道声谢的,今日辛苦襄妈妈了!”
江却拉着他道:“竹兄别急着走,我们再说会儿话,还早呢!南儿也斟了茶来了,我们去书房吃茶!”
独孤看了我,却无奈被他拉着去了书房。
我忙跟着进去道:“是啊!独孤兄这是要忙起来了,趁着今日有空,你们好好说会儿话,我这茶才刚上呢,独孤兄也尝尝我这茶!”
二人这才转战书房,江还好,脸红红的,走路还稳当,也还明白,只是不愿放了独孤走,我看得出,独孤几次想告辞,他依旧拉着说话,我寻思着,他这是有话想对独孤说,就悄悄退出来了。
一出来,就看见迎儿的衣角一闪进了厨房,我心下越发沉重,这丫头这是在做什么呀…我不知该怎么办了,我从未遇到这样的事…能不能与襄妈妈说…襄妈妈只怕要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