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儿摇了摇头道:“姑娘自小,就是全家宝贝着长大的,家里也习惯了,姑娘即便是任性些,也不是那没有分寸的,这次…我也明白,是委屈了姑娘…那时候,江少爷见了我,就对我说,他与姑娘一同长大,从未做过他念,还望我放手推了…我也明白,那时候,太太、姑娘、还有江家的伯母大约都想着我若是推了,也就权当没那事,就过去了,依着太太的好性,定要为我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我缓缓点了点头,那时候,确实大家都是这样的想的,母亲还寻了机会,当着我的面问了离儿。
离儿澹澹一笑道:“我也想过要依着大家推了,只是…我是个笨人,想事情,总是想的慢,有一晚上…我一宿没睡…就想着…就这样…顺着太太的意思,权当爹爹什么都没说,想了一晚上,我还是做不到,我就是想着,这是爹爹最后给我的安排…我就想着,依着爹爹说的…不管那人好不好,顺着爹爹安排,嫁过去!况且,江少爷确实难得,也算是个缘故吧!那时候…我就像是一个人在与全家作对…如今想想,也不知哪里来的那股子气,就这么硬撑着…其实…姑娘就这么走了,倒是叫我松了口气,委实说不上替姑娘尽孝道,我也想,与大家和睦相处,也想好生孝敬几位长辈!”
我却知晓,我才走那时候,定是全家人都会当做是离儿的错,离儿总是能在这样的逆境里,做稳她应当做的,教众人刮目相看。
离儿的嘴角,依旧是那抹澹澹的笑意,轻声道:“姑娘一走,我反倒自在了,不必再拘着这一桩,与太太梗着脖颈。也能正经与太太相处了,说起来,当真是太太宽厚,不曾因此恼了我,还好生教导我中馈,家中大小事,桩桩件件指点我如何处置…不瞒姑娘,那时候,我才觉着,我是回家了,才觉着,那是我的家!也才发现,之前我竟像是客居,还在与主人闹腾!我就是这么笨…还逼着姑娘…不得不离家…委屈了姑娘!”
我怔怔听着,莫名心酸,那时候,真正委屈的是她呀!
起身续了水道:“离姐姐,你莫要这样说,原是我任性,这桩事我们都不愿意,如今都好好的,你别多想了,可好?”
离儿端起茶盏道:“好啊!我们都好好的,都不去想了,姑娘也早些回家吧,太太委实想念姑娘呢!太太…几乎每日都要去姑娘的屋里、院里,坐坐…”
一句话惹得我揪心不已,忍着点头道:“好!我记下了,其实这几日,就在与绣坊的几位娘子商量着,绣坊如今稳当了,我也该回家看看了。”
离儿讶异道:“这绣坊是姑娘的呀?姑娘当真厉害!”
我忙不迭摇头道:“不是!离姐姐误会了,绣坊的几位娘子帮了我,我又托了舅母帮了绣坊,我看着绣坊各位娘子的手艺好,想跟着学手艺,哪知几位娘子看上了我画的绣样,我如今就帮着画几幅花样子,又跟着各位娘子学绣花。离姐姐知道,针黹一道我是个懒得,还笨,只能慢慢学了。”
离姐姐越发讶异道:“姑娘在学绣花?可是那几位娘子绣的好,入了姑娘的眼?”
我与有荣焉点头道:“今日忙着带了离姐姐回来,明日离姐姐去绣坊看看,舅母都道,几位娘子的手艺,即便搁在京城,也不多见!”
离姐姐一震问道:“她们的物件已卖到京城了?”
我摇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如今应当没有,我也才来,前些日子绣坊还遇到些麻烦事,现下算是过去了,绣坊也稳当了,我心里感激梅娘子和赵姐姐她们帮了我,就想着也帮帮她们。”
离姐姐迟疑道:“姑娘知道,我如今也是要去京城的,只是我也是第一次去京城,也是两眼一抹黑,官人或许知道的多,还有家里的管事…我们总要书信往来的,我先去住下,待家里稳下来了,兴许能帮帮绣坊,只是今日我可不敢说!”
我笑道:“我明白!我明白,先谢过姐姐了!”
却听到脚步声,见是吉儿过来了,站在明间门口道:“秋妈妈要奴婢来问问二位姑娘,说了这许多话,可该歇歇,用了晚饭,再慢慢说!”
我笑道:“琉璃呢?怎得使唤你来了?”
吉儿笑道:“回南儿姑娘,琉璃在帮着祥儿收拾东厢房,秋妈妈要我问问奶奶,今晚就住东厢房可好,东厢房一直收拾了就是做客房的,奶奶要不去看看,若是不妥…”
离儿却打断了吉儿的话,径直道:“哪里会有不妥!秋妈妈安置的,再稳妥不过,你们听了秋妈妈的就好!”
我起身与离儿道:“离姐姐还是去看看吧!这宅子小,厢房也就一明一暗,我是担心住不开…”
离儿摇了头道:“哪里会住不开,吉儿和祥儿陪着我住里间,其余的在明间打地铺,够了!”
我一听就不够,寻思道:“不如这样,我这里住东次间,西次间除了书案,还有张榻,只偶尔靠靠,收拾妥了也还可以歇息,离姐姐若是不嫌弃,就住西次间,东厢房就给你带着的人住,这样就宽敞了!”
离姐姐却轻声道:“西次间原是留给秋妈妈和琉璃的吧?我歇那里,她们怎么办?不能都睡你床上!”
我愣住了,寻思着…吉儿已笑道:“奴婢倒是有个主意,秋妈妈陪着姑娘歇在东次间,祥儿陪着奶奶歇在西次间,我和琉璃想法子,就在明间搭个铺,这屋子经常有人住,比在东厢房打地铺也不差,跟了奶奶来的就去东厢房,挤一挤也够了,只是跟车的两个小厮就只能让他们去住客栈了,奶奶、姑娘看,可好?”
我不禁吃惊,这个丫头跟着离儿竟是学出来了!
离儿已颔首道:“那就这样吧!你去与秋妈妈、琉璃说了,大家也好安置!”吉儿这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