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宴席突变,满场皆暗之际,宋家二少爷,正拉着胡雪晴共舞。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胡小姐惊慌地想推开宋书涵,却被宋书涵一把按在墙角,一张邪恶的脸孔,紧贴着那凝若脂雪的肌肤。
“你……你拉着我干什么?!”胡小姐愤怒地挣扎。
“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眼里却只有我大哥,今天,我便让你死了这心!”
宋书涵恶狠狠地说着,趁着乱,将胡小姐拉出了洋行。
那辆拉风的福特正停在门口,是他手下的人按他的吩咐,刚停下的。
宋书涵打开车门,强行将胡小姐推到车内,自己一转身,拉开驾驶座的门,正欲走进去,二姨太太从旁边跑过来,
“哎呀呀,书涵,你在干什么?这……这不太好吧。”
宋书涵兴头正旺,直瞥嘴道,
“哎,娘,你别管,你就在这儿,等着看好戏就行!”
说完,一阵引擎声起,福特车在高低起伏中,横冲直撞地冲向城外。
飞扬的尘沙,在阴森的黑夜中,狂掀一场浩劫。
“喂,书涵!”二姨太太直呼。
这时,旁边一人走了过来,低声道,
“先别管了,你先回宋府,务必安抚住宋老爷,别让二少爷漏了馅儿。”
丁叔站在一旁,苍老的双目中,抹出一丝冰冷刺骨的寒。
……
车一路狂奔至码头附近那片草场,正是之前胡小姐令宋书涵栽了跟头的地方。
“喂!你快停车!停车!”胡雪晴拼命地挣扎,直抢夺着宋书涵的方向盘,一阵急刹车,车差一点点撞到树上。
胡雪晴惊得一身冷汗,半晌,才长吁了口气。
她回过神来,急忙欲下车,却被宋书涵将车门一锁,怎么也拉不开。
宋书涵得意洋洋地,一只手直挽着胡小姐的脖颈带至其面前,凶狠而霸道,
“小美人儿,你以为你还跑的了吗?”
“你……你……你要干什么?”
“要你死了对我大哥的心!”宋书涵提及宋书文,满是嫉恨,更何况,这如花似玉的胡小姐,对他与对宋书文,简直判若两人。
“你想得美!”胡雪晴并非一般女子,她哪受的了这般羞辱,“啪”,她一掌掴下,宋书涵的脸颊,添了几道指痕,怖意更增三分。
宋书涵也怒了,这便要用强。胡小姐是练家子,拼命地与他厮打在一起。
不一会儿,引擎声响起,胡雪晴竟抢过了方向盘,踩起油门,宋书涵惊得连忙制止,这一来一回间,胡小姐硬生生撞开车门,跑了出去。
深凉的夜,树林洒下习习寒风,一群寒鸦被二人的追打声惊起,穿透茂密的叶,直朝向空中的那盏弯钩,零星的叶片飘落,仿佛凋零的青春,诉说一场悲凉。
一抹凌冽的刀光自黑暗中闪过,几缕鲜血泼出妖冶的红,点点滴落在原本青葱朝阳的绿叶之上。
……
得知胡雪晴失踪,漕帮立刻派出人马,在各处搜索,胡秋玉此时也顾不得芳儿等人,连忙跑出洋行,
“大小姐出来以后去了哪儿?”
“好像……好像被宋二少爷的车带走了。”
宋书文这时也急了,派出宋府的人马,沿着二少爷车的轨迹,一路查找。
南宣二少第一次站在一起,不再呈对立之势。
从城北到城南,再到出了城门口,胡少爷和宋大少爷转了一圈,亦不见胡小姐踪影。
胡少爷低下头,看了看脚下一行车痕,立刻说道,
“看来,雪晴已经被带到城外了。”
“书涵从未出过码头以外的地方,肯定在这附近。胡少爷,你去码头的方向,我沿前面草场的方向……”
胡少爷点点头,两人带着各自的家丁,分头行动。
宋书文沿着树林中的小径,急匆匆地寻找。这树林是胡小姐以前狩猎的地方,如今黑夜之中,错综的林木,挂着些许荆棘,划破了宋大少爷的衣袖。
他不顾一切地向前,不小心被藏在地上的暗石拌倒在地,眼镜也跌落在地上。
宋大少爷一向温和,哪怕再风起云涌的事儿,他也能坦然处之。
而如今,他却显得异常地心慌,自己当初被掳,与胡小姐一起逃难的画面,一幕幕回放眼前,他心口如激起千层浪。
他忙慌慌张张地把眼镜拿起,戴在脸上,四下张望,正见前方不远处,好几只小麻雀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他觉得奇怪,便轻轻走过去,雀儿们听到人声,四处乱飞,黑夜里的空气都恐惧地瑟瑟发抖。
麻雀飞走了,它们围拢的地方,却俨然躺着一个人。
宋书文忙跑过去,却见那人一头长发散垂于地,衣衫被撕得破碎不堪,斑驳的血迹倾覆于全身,隐约透着如雪般的肌肤。
“胡小姐!”宋书文惊呼,他跌跌撞撞地跑上前,见她纤长的睫毛还在颤抖,用手试了试,鼻间尚有呼吸,但惨白的面孔已没了知觉。
宋书文连忙抱起胡小姐娇瘦的身躯,满目盈着热泪,撕声疾呼,
“来人那!来人那!”
那近乎癫狂的模样,与平素的温和判若两人。
“大少爷!”宋府的人跟过来,见大少爷的样子,都不知如何是好。
宋书文冷冷地轻喝一声,
“去找漕帮的人,说胡小姐……找到了……”
他的声音已哽咽地说不出话,只抱着胡雪晴,一步步向外走去,仿佛此时此刻,全世界只有她一人。
刚要走出这片树林,胡秋玉已带着下人,赶了过来。
胡秋玉也愣了,一行热泪迅疾涌出,他走过去从宋书文手中抢过胡雪晴,抱在怀中,冷冷地说道,
“宋家的人,别碰我妹妹!”
口哨一吹,胡小姐平素的红鬃马已飞奔而至。
胡少爷将胡小姐带上马背,毫不客气地瞥了瞥宋书文,
“你们宋家二少爷这笔账,胡家记住了。雪晴若有三长两短,漕帮必不罢休!”
说罢,胡少爷带着漕帮的人,返回南宣城。
宋书文呆立在当场,只眸眼中的泪水,默默地流淌,浸湿了那副金丝边的眼镜。
“大少爷,刚听得消息,胡少爷在码头遇到了二少爷,差点把二少爷打了。”
“二少爷人呢?”
“开着车走了。”
“跟我回宋府。”
宋书文一听,抚了抚眼镜,眼神闪过坚定之色,昂着首带人往城中返回。
……
宋府宅邸,夜雾中,几分寂寥,几分落寞。
宋老爷独坐在自己的书房内,拄着拐杖,苍老的手抚摸着架上挂着的一个个铜币、一张张银票,上面写满了他从大清朝到如今动荡的民国,历经的一场场惊心动魄。
他翻开自己曾经最爱的《胡雪岩》的书,颤巍巍地坐在椅上,一滴泪滑落脸庞。
他没有去洋行参加宴席,而是独守在宋府,此时的他,已有些身心俱疲,他从北平逃难,流落到南宣城,以一己之力好不容易将票号经营为城内最大的钱庄,却被挚交出卖。洋行的强势突袭,几乎抹杀了他过往所有的汗水。
二姨太太已经回了宋府,她悄悄地问下人,
“老爷那可有什么动静?”
“宋老爷一直在书房,什么也不知道。”
“我吩咐的事,可都妥当了?”
“放心吧,二姨太太,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二姨太太这才长吁了口气,又急忙在门口张望,
“书涵这孩子,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