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在新词书院的广场举行,此前,已经搭建好场地。男女分开,有官职的和平民又不一样。
出乎意料的,今年主持诗会的皇室不是四皇子,而是婉月公主。她和驸马季恕一同出席,赵行作为护卫队长,跟随在她身边。
话说自赵行晕倒在她面前至今,他们还没正经交谈过。
得知他在努力争夺那个位置,和赵父赵母新认的儿子争得很起劲,也便丢开不管。
诗会由游不至顾千河并其余八位新词书院的先生作为考评人,游老太师只是坐镇,不参与考核。
婉月公主晏秋玉最后方到,她长相明艳大气,很有皇家风范,和易清溪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许是知道易清溪和游不至已经解除婚约,她还被传是个早死的命,不再视她为眼中钉,最近都没找她麻烦。
易清溪不知道,晏秋玉之所以没找她麻烦,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按照流程说了几句话,游老太师宣布诗会开始。
今年的诗会主题是,风云。
既能指代风景,也能指代某些事,端看他们怎么想。不得不说,有点意思。
第一项比试为,诗,限时一柱香。这对于他们来说很简单,很多人提笔就写。
易清溪只有感慨的份,当初年纪小,也曾想过进新词书院学习,只不过这些书院不招收女子。
东陌国女子可以入女学念书,但女学虽教她们识字念书,更多的还是琴棋书画,礼仪女红之类。
像易清溪这样的大族小姐,上的是族中学堂。一般贵女,家中会请先生进府。再一般的,可以去公中修建的女学上课。
男子则不同,他们念书是为科举致仕。选择哪所书院,看的是书院的实力。
比如,新词书院就是他们的首选。它集结了许多当世大儒,院长还是游家那位,被皇上尊为先生的游老太师,是仅次于皇家书院的地方。
正因为其十足的名气,想进去的人都要挤破头。为表公平,只有通过入学考试的人方能入院就读。
而想进去的人依旧有很多,新词书院不得不拉高了入学考试的难度。能进入新词书院念书,哪个不是有两把刷子。
男女不同的教育,直接导致了这种结果。若女子能和男子接受同等的教育,诗会未必没有女子的一席之地。
当然,她也只是这样想想。
她认真看向台上的众人,一柱香的时间所剩无几,还没完成的只剩两个,其他人都已在休息区休息。
其中表现最亮眼的,当属游家少家主游少锦,游少陵则表现平平。
没错,游少锦和游少陵都是新词书院的学生。
游少锦身份特殊,说是新词书院的学生,但一大半时间都不在书院。待要传什么闲话,他的成绩足以让你闭嘴。
世家大族的继任者,从不出仕,这是一直以来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对于这位身怀大才的游少锦,皇室也很惋惜。
此次诗会过程很顺利,游少锦也不出意料地夺得头名。而就在这个时候,婉月公主突然站出来说,此次诗会有人作弊。
这般大型诗会,其不止“风云”这个主题,每一项比试都还有各自的题目。晏秋玉所说的作弊,大概是提前知晓了试题。
毕竟比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人能够作弊。
能做到这点的,或许是拟题的书院先生泄题,又或许是有人偷看考题。
晏秋玉开口,“大家不用互相猜疑,我既提出有人作弊,自然查到了是谁。”
于是大家顺着她发问,“是谁?”
晏秋玉目光缓缓扫视一周,落在游少锦身上。
这不可能!
游少锦是谁?以他的能力还需要作弊?
“公主殿下说的是……”有位先生站出来询问,“游家少锦吗?”
晏秋玉点了点高傲的头颅,“正是。”
游家少家主竟然在诗会上作弊,此事若为真,游家几代清名将不复存在,家族位置都会受到猛烈的冲击。
这是游家下手了吗?陛下果然容不得他们四大家族。
大部分的人都是不信的,游不至当即道:“不知公主所言,有何凭据?听公主的语气,似乎早就知晓此事,那为何到现在才说出口?”
他这是在质疑婉月公主吗?也太勇了吧。
晏秋玉面上还带着笑,丝毫没有生气,“我不早开口,是担心影响众位学子的发挥。现在开口,是因为我不愿影响无辜学子的名次。”
说得很有道理,无可辩驳。
晏秋玉吩咐去把证人叫来,这个证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驸马季恕。
易清溪想起昨日他和游少锦用饭的景象,不由皱眉,想不通到底为何。游少锦的实力她很相信,只是……
她看向游少锦,他面色没什么变化,镇定自若,还冲她笑了下。
季恕声称昨日他与游少锦于酒楼用饭,游少锦酒醉之时曾亲口说他看过诗题。
“就凭驸马的一面之词?还是醉酒胡言?”游不至目光如雪。
昨日和顾晚晚早早离开,倒不知游少锦是否和季恕去了别的地方饮酒作乐。
游老太师眸子半闭半睁,像是得道高僧般。
既有游不至出头,其他人也不想搅和进这趟浑水里。
皇城之中少有蠢人,今日晏秋玉的言行,让他们意识到四大世家频频倒霉或许是皇室乐意所见,更甚至是他们动的手也未可知。
陌都四大世家屹立一百五十余年,历经几个朝代,其壮大的势力如何不让皇室忌惮。
“自然不仅仅是一面之词。”晏秋玉道,“驸马也不知道游家少家主是否为醉酒胡言,回来与我说了一声便没放在心上。以防万一,我却命人暗中注意游家少家主的动向。谁曾想……”
难不成真找到什么证据?
“在其书院住处找出的一些习作,正巧与诗题对上。找人辨认字迹,确为游少家主所写,即是证据确凿。”
这样看来,确实算得上人证物证具在。不过,若有人故意诬陷,这些也很容易做到,只要找一个擅长模仿他人字迹的人就好。
这该如何收场呢?
游老太师仍旧不为所动,在他眼里,游家少家主如果轻易被这种伎俩诬陷还不能自证清白,那他就白费了多年培养,也不配当这个少家主。
游少锦这时才出声,他礼仪得体,先询问可否让他说几句话,得到允准才道:“在下想请问公主,既然公主殿下断定我作弊,那可查出诗题是何人泄露?在下究竟是怎么看到的诗题?”
按照晏秋玉的计划,诗题当然是游老太师泄露的。他是书院院长,诗题需得由他最终确定。
读书人最怕清名有损,堂堂游家少家主竟然在诗会上作弊,那么还有谁会相信游家人。
但游家毕竟势大,人脉宽广,游老太师更是桃李满天下。现在公然对上他,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道:“少家主既然这么问,你可是承认了自己在诗会上作弊?”
“公主殿下,您既然断定在下作弊,如何连泄题之人都找不出?”
晏秋玉轻笑,“泄题之人本公主自然知晓,那便是……”
她的目光顿在易清溪脸上,“易家四房嫡女,镇国大将军前未婚妻的父亲,新词书院的先生,易天年。”
什么?!
易清溪控制不住站起身来,不远处的易父又是茫然又是惊讶。
他的确有参与拟题,可最终诗题是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游不至用力咬紧后槽牙,绷紧全身肌肉,晏秋玉!想一举撬动两大家族,是否太过贪心了些!
站起的女子一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易清溪深呼吸,压下急促起伏的胸膛,“公主殿下,家父只参与拟题,不参与定题,若说他泄题,是否太过无稽?”
游不至帮腔,“不错,此事并非空口白牙说几句就能定罪。即便您贵为公主,也应该拿出人证物证。否则,便是凭空诬陷!”
没有万全准备她又如何会说,晏秋玉当下就遣人去带过来。
所谓的人证是书院的学子,物证便是一套诗题,是易父的字迹。据那学子所说,易父私下去保管诗题的地方偷看过。
他们找的时机也很凑巧,那两个时候易父和游少锦都是独自一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众人原本确信游少锦不会作弊,如今却犹疑起来。
“字迹可以伪造,人证也可被收买。公主殿下,您不能仅凭这些便定一个人的罪!”
游不至说出了易清溪想要说的话。
“不错,在下和易先生从没承认做过这些事。而且,若说人证物证,我也不是没有。”
他眼中分明带笑,可落在人身上莫名发冷。季恕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不愿移开视线。
晏秋玉心头一惊,只觉得有什么超出了她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