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乞巧节,陌都的夜市分外热闹。已经搬回易府的易清溪觉得无聊,正求着兄长允准她出去玩。
她好说歹说才把爹娘哄出去过节,没想到最难说服的不是自己的爹娘,而是兄长。
易初深对她完全是过度保护的姿态。
因为先前他耽误了太多时间,翰林院积压了一些公务需要处理。导致大过节的还要忙碌,没空管易清溪,便严令禁止她出门。
偏偏丫头们也都被先前的事吓到,绝对不肯私自带她出门。
正郁闷地看夕阳,小池来报,说兄长请了一个人来陪她去玩。
易清溪出去一看,竟是大理寺少卿孙宁,手里提了盏精致小巧的花灯,上头还有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画。
易清溪开心地接了花灯细看,“孙大哥,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你亲手所做。”
孙宁笑着道:“还是阿溪妹妹了解我,这是我刚刚在街市上买的,好不好看?”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出门,“好看,只是也不是上元节,买个花灯做什么?”
他道:“好看啊。”
理它是不是上元节,是不是适合玩花灯,好看就买了。易清溪笑,“说得不错。”
孙宁这个人,对于易初深来说是损友,对于易清溪而言,是个另类的好兄长。
易清溪失踪案并不归他管辖,他仍是尽心尽力在寻找。对此,易家兄妹都很感激。
相对易清溪和游不至而言,他不是个沉稳的人,十分随性。按理来说,大理寺需要的是心思缜密的断案人才,孙宁并不符合。
但是有的人就是很特别。
表面随性,内里细致,观察入微。
易府在北城,距离北市主街不远。一路逛过去,张灯结彩,很有节日气氛。
易清溪提着花灯走进热闹的人流,“孙大哥你知道吗?在生死之间徘徊过,现在只是和他们站在一处,就觉得很满足。”
死里逃生总是会有些感慨,孙宁笑着接过花灯,“人多拥挤,别费力保护这花灯了。”
易清溪扬眉,“那你帮我拿?”
孙宁转身把花灯交给丫鬟,“你现在才是我要保护的花灯,若是阿溪妹妹少了一根头发,易兄可不得扒了我的皮。”
“孙大哥说话一向这么好玩。”扯了他的衣袖,“走,接下来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易清溪所说的是登祈福塔的活动,那是用木头搭起来的高架,共有七层,每层都有守塔人。
只要把守塔人打败,就能获得福签。
当然,福签不是重点,重点是打败第七层守塔人就能登上塔顶,摘下黄金巧果。
据说只要得到黄金巧果,许下的愿望就一定会成真。
不过,就算不用来许愿,还能拿来换银子,所以每年参与的人都非常多。
二人来到祈福塔前,已经有不少百姓在围观。
高高的祈福塔上,第四层的位置有两个人影正在打斗,正是守塔人和登塔人。
登塔人的身法十分迅捷,在易清溪与孙宁二人找好观看的位置站定,他已上了第五层。
“孙大哥,你说他能不能登上第七层?”
孙宁仔细观察片刻,“大抵不能。”
话落,那登塔人已上了第六层,速度非常之快。易清溪有些惊讶,侧头看了孙宁一眼,“孙大哥眼力不行啊。”
他只是笑着道:“等着看吧。”
未几,缠斗的身影分开,登塔人在空中几个腾挪落到地上,神色很是不甘。
孙宁道:“阿溪妹妹,怎样?”
易清溪轻轻哼了一声,眼见又一人飞身上去,“孙大哥何时让我看看你的风姿?”
“你就看我笑话吧,以我的实力可上不去。”
她笑得像只小狐狸,“我相信你。”
孙宁知道她还伤着,近来因解除婚约的事心情不好,便想竭尽所能逗她开心,“好好好,待会儿让你看看我是怎么被打飞的。”
易清溪故作担忧,“那可不行,得让小池先请个大夫,不然……”
孙宁对上眼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易清溪也陪着他笑。
二人说笑一阵,那人没能成功登上塔顶,无奈离去。孙宁低头嘱咐她好好看,便飞身上了祈福塔。
不过,易清溪对面的人群中又突然飞出一人,落在了祈福塔第一层,众皆哗然。
登祈福塔的规则只能是一人,不能多人同时。这个人,是不懂规矩吗?
下一刻,他出手袭向孙宁,和他对打起来,反把守塔人晾在一旁。依此情形,他是准备打败孙宁再行登塔。
易清溪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紧紧盯住他们翻飞的身影。孙宁如他所言,实力不高,很快败下阵,被他一掌击飞。
好在孙宁虽实力不济,反应却不慢,成功化解了他的掌势,落地只些微踉跄。
易清溪上前扶住他胳膊,“孙大哥,没事吧?”
孙宁摇头苦笑,“看吧,真的被打飞了。”
易清溪看向那人,他穿着一身利落黑裳,面上还带着一个街市上售卖的雀鸟面具。
“是他太强了。”
黑衣男子只轻轻用目光划过她的脸庞,随后正式登塔。
“哇!”围观百姓欢呼出声,他确实很强,一炷香的时间已然登上第六层。
孙宁道:“无需两刻钟他就能登顶。”
易清溪认真注视着那道黑色身影,果然没用两刻钟他就伸手拿到了黄金巧果。
她收回对黑衣人的注意力,转身对孙宁道:“是我之过,应该选个能发挥孙大哥所长的活动,比如……”
孙宁顺着她的话问,“比如?”
易清溪道:“比如花银子就能买得到的。”
“你啊,我也不是出自大家门庭,论财力怎么比得上你。”
“那我可不管。”
眼看着二人就要走出他的视线,黑衣男子捏紧了手中的黄金巧果,从众人的簇拥中脱开身,追了上去。
二人被他拦住去路,具都疑惑地看向他。而他的双眼,只紧紧锁住易清溪一人。
摊开手掌往前递,压低嗓音,“祝你心有所愿,必有所得。”
这一瞬间,易清溪几乎要落下泪来。强装了那么久没事人,就这么一句险些让她在众人面前失态。
孙宁敏锐地察觉到二人之间奇异的气氛,没有多话。
她平复心绪,“你已经许过愿,再送给我也没有效用。”
游不至一愣,“那不算。”
她问,“怎么不算?”
那不是他许的愿望,他只是单纯那样希望着。
怎么不算,他不知道。
他是游家人,不该笨嘴拙舌,可面对她,脑袋一片空白,舌头仿佛打结。
只一双眼贪婪地想要追随,一颗心又疼又酸。
没再为难他,冰凉的指尖拂过掌心,他柔如春水的眼波忽地一荡,漾开圈圈涟漪,很快归于平静。
黄金巧果沾上了他掌心的温度,易清溪道:“谢谢你。”
眼神于空中交汇而后错开,游不至看向她身边的孙宁。他知道他们之间只有兄妹之情,但他也知道易初深打算撮合他们。
他真的,很难过很难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忍不住地想多看她一眼,可越是如此,内心越是痛苦,因为他再没资格站在她身边,无法与她共白头。
游不至仍旧压着嗓音,对孙宁道:“方才多有冒犯,对不住。”
孙宁摆手,“不用,算不上冒犯,是我技不如人。”
游不至微微压下眼睑,“那就不耽误二位,先告辞了。”
他们各自转身,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
孙宁很有眼色没有询问游不至的事,只是问她是否还要再逛逛。易清溪笑着道:“当然,孙大哥还没发挥所长。”
“什么所长?我怎不知?”
“买东西的特长啊。”
他苦着脸,“阿溪妹妹你饶了我吧。”